209 初次出巡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晌午, 秋阳和煦。

    姜玉姝端坐书桌后, 扭头望窗, 看了看天色, 简练吩咐:"下半月的行程就按照刚才商量的办!从明早开始, 我先巡察县郊两个镇, 预计需要六七天, 然后举办赏花宴,邀请文人学子切磋琴棋诗书画, 顺便宣传教化,这也是官府的职责。"

    众下属纷纷点头, "县尊所言甚是。"

    "卑职会尽快安排妥出巡事宜的!"

    姜玉姝颔首,又瞥了瞥天色, 起身说:"晌午了, 各位用饭去吧,有事儿下午再谈。"

    "是。"

    "那, 卑职告退。"

    哼, 难得郭校尉探亲, 未到晌午时, 她便总是瞥窗外, 想必急着陪丈夫用饭。李启恭暗中撇撇嘴,低头掸了掸皂服袍袖,余光瞅准了, 慢吞吞转身,尾随女官迈出书房。

    姜玉姝位于下风处, 忽然闻见一股陌生香气,下意识瞥视:

    李启恭戴着黑色帽子,鬓角一丝不苟,黑袍领口微敞,露出绛紫中衣。他拿着一方淡紫帕子,捂着嘴咳嗽,香味正是帕子散发的。

    "咳,咳咳咳——"李启恭察觉新猎物在打量自己,弯腰连声咳嗽,随即面露尴尬之色,歉意解释道:"抱歉,卑职有些、有些着凉,嗓子痒,吵着您了。"

    一个主管巡捕缉盗的大男人,不仅喜欢紫色,还喜欢用头油和香粉?简直比我曾见过的富家书生还要爱美!

    真是……哈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姜玉姝收回眼神,想笑又忍笑,边走边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各位多保重身体,万一着凉,得难受好一阵子。"

    其余下属忙道:"您更要小心!"

    "县尊公务繁忙,千万要多注意休息啊。"

    姜玉姝温和应答,两拨人同行一段路,于廊口分开,她带人匆匆回后衙。

    李启恭故意走在最后,斜瞥新猎物背影,误以为对方已经有些另眼相看自己,不禁得意,暗忖:果然,女人都一样!无论多么端庄、多么聪慧、多么要强……骨子里始终渴望男人的亲近。日久生情嘛,男人多勾引,多诱/惑,她迟早会上钩!

    不久.后衙

    夫妻难得相聚,姜玉姝当然挂念丈夫,不愿让对方久等,一口气走进小院门槛,定睛一看:

    "属下明白,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夫人!"两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面相憨厚,感激抱拳道:

    "多谢大人,属下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郭弘磊扭头,下巴一点,语带笑意地说:"看,你们姜大人来了。"

    两名中年人忙转身,快步相迎,躬身抱拳见礼,恭谨道:"罗晨拜见夫人!"

    "马昭给夫人请安。"

    姜玉姝愣了愣,旋即问:"这二位就是你提过的老马、老罗吧?"

    "唔。"郭弘磊踱近,不放心地嘱咐:"图宁到底有些不太平,你出巡时,我没空同行,给你请了两个护卫。他们从军近二十年,刚解甲不久,熟悉图宁一草一木,有他们带路,谁也蒙骗不了你。"

    姜玉姝粗略打量两个新护卫,朝丈夫屈膝福了福,愉快说:"多谢,二爷费心了!"

    郭弘磊莞尔,屈指一弹她的纱帽。

    "小邹!"姜玉姝吩咐道:"安排老罗和老马住下。"

    "是。"小厮奔近,与新伙伴勾肩搭背,亲亲热热退下。

    郭弘磊踱回屋,姜玉姝跟随,歉意说:"抱歉,约好一起用饭的,我回来晚了些。"

    "无妨。"郭弘磊气定神闲,"我也是刚回来。"

    "啊?你上哪儿去了?"

    郭弘磊悠闲答:"南院。听说那儿有个书院,我闲来无事,就去逛了逛。"

    "可有收获?"姜玉姝迈进门槛,摘下帽子,两人并排站在盥洗架前洗手。

    "不过闲聊一番,解闷而已,没什么收获。"

    姜玉姝好奇问:"他们算是图宁最有学问的一群人,你觉得怎么样?有好苗子吗?"

    郭弘磊取下帕子,慢条斯理擦手,反问:"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

    郭弘磊摇摇头,坦率评价:"那些书生,见识不广,学问不深,脾气倒挺大。而且,果然如你所言,一群人分成两派,明争暗斗,针锋相对,外人多看一会儿便知他们不和睦。心浮气躁,不下苦功,休想金榜题名。"他有感而发,回忆道:

    "想当年,我读书时,才华出众的同窗们,即使家世显赫,也会被长辈命令刻苦用功,并且,绝大多数一个比一个谦虚,鲜见傲慢的,生怕贻笑大方,更怕丢了家里面子,受长辈责罚。"

    假如靖阳侯府没倒,按部就班,他若能高中,举业出仕;他若考不中,老侯爷肯定帮儿子捐官。

    总之,他会获得官职,富贵安稳过一生。

    但,世上没有"假如",除爵抄家之后,昔日尊贵公子被流放充军,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至今。

    命运啊命运……姜玉姝暗中唏嘘,回神笑了笑,"如何能比呢?你和你的同窗们,都是显贵子弟,注重体统,讲究礼仪。而寒门子弟,格局往往有限,莫说金榜题名,能中秀才就非常不错了,中举者凤毛麟角。"

    郭弘磊困惑皱眉,"道理我明白,只是奇怪,寒门学子,本应该像岳父那样、一心一意发奋用功吧?但我观察小半天,发现其中不少书生懒懒散散,精神懒散,似乎提不起拼劲儿读书。"

    "我、我爹?他能一心一意发奋用功,其实离不开我外祖父的资助,否则他不可能安心读书。"

    姜玉姝叹了口气,头疼说:"读书得靠自己努力,我顶多鼓励鼓励,他们不用功,外人帮不上忙。"

    "确实。"

    "当务之急是秋收!"姜玉姝眸光坚毅,志在必得,蹙眉小声说:"我总怀疑图宁的税粮账目有问题,趁巡察期间,正好摸摸底,瞧一瞧各镇各村的真实情况。"

    "我倒要瞧瞧,究竟是有人弄虚作假、中饱私囊,还是干旱造成的歉收!"

    郭弘磊皱了皱眉,十分放不下心,低声嘱咐:"知县,知一县之事,很多事不管不行,但千万拿捏好分寸,须知‘水至清则无鱼’。新官上任,你管今后的吧,孙捷已经调任秦州了,他留下的旧账理不清,纵使大费周章理清了,你追究谁去?"

    姜玉姝并非初出茅庐,忙答:"放心,我只是想暗中调查,避免秋收时账目被糊弄,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唉,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旧账是前任知县率领下属完成的,较真追究,万一揪出一群胥吏,就难办了。"

    "越是千头万绪,越是不能急躁,当徐徐图之。否则,小心做多错多。"郭弘磊唯恐她鲁莽吃亏。

    姜玉姝颔首,"嗯,日久见人心,等我暗中查清楚了,掌握证据,找机会处置害群之马!"

    须臾,丫鬟禀告:"二爷、夫人,该用饭了。"

    姜玉姝招呼道:"走,先吃饭!"

    翌日·清晨

    姜玉姝穿戴整齐,率领一干随从踏出后衙时,几名杂役正在清扫枯黄落叶,遇见知县,他们忙不迭退避路边,毕恭毕敬行礼:

    "大人。"

    "小的给大人请安。"

    姜玉姝精神抖擞,点头回应,脚下生风,径直走出县衙大门。

    此刻,出巡的车马早已在等候。

    李启恭一看见新猎物,便薄唇抿起,快步近前,躬身说:"卑职给大人请安。"

    姜玉姝止步,诧异问:"你也同行?"

    "是。"

    "案子都解决了吗?"

    李启恭摇摇头,皂服内仍穿紫色中衣,解释道:"有个案子比较棘手,根据线索,卑职得去一趟荆镇,恰巧同路,理应护送县尊。"

    人心隔肚皮,姜玉姝并未琢磨,颔首道:"哦,原来是同路。"

    "咦?"李启恭明知故问:"郭校尉呢?"

    姜玉姝走向马车,"他昨天傍晚就回营了。"

    "唉呀,遗憾!"李启恭尾随她,走向自己的马,扼腕说:"卑职本想请英雄豪杰喝一杯的。"

    姜玉姝爱听外人夸丈夫,笑而不语,衙役早已放置踏脚凳,她右脚踩上凳子,微提袍摆,垂首登上马车。

    "您小心。"李启恭站在五尺外,迈步抬手,状似下意识搀扶。

    "哎——"翠梅见状,仓促抬手一挡,暗感不悦,微笑说:"我会搀扶的。"

    臭丫头,多管闲事!李启恭原计划"意欲关切搀扶、旋即规矩缩手",被挑破便毫无暧昧感了。他立刻后退,满脸懊恼之色,尴尬解释:"咳,我习惯了,以前经常搀扶刘知县上车。"

    姜玉姝并未被碰触,脚步不停,进车之前,手朝外摆了摆。

    "哦。"翠梅不便多说什么,扭腰也上了马车。

    少顷,姜玉姝掀开帘子,轻声吩咐:"启程吧。"

    她的六名护卫听见了,大喊:"知县有令,启程!"

    霎时,"驾!"队伍离开县衙,众星拱月般簇拥知县的马车,浩浩荡荡前往荆镇。

    知县第一次出巡,声势浩大,威风凛凛驶过街道,缓缓出城。

    车轮辘辘,太阳越升越高,秋季却十分凉爽。

    姜玉姝膝上搁着地图,不时掀开窗帘,审视官道两旁的庄稼、河溪、树林、山川等等。

    "哼。"翠梅撇撇嘴,小声絮叨,透露道:"听说,闻胖子和李竹竿是郎舅,前者嗜酒如命,后者十分好色。奴婢总觉得,李竹竿的眼神色眯眯,黄木头看着倒很老实。"

    姜玉姝神色沉静,耳语道:"黄木头?闻胖子?李竹竿?做什么给人起外号?你可别当面称呼,惹怒他们。"

    "哪里?"翠梅叫屈:"这三个绰号是别人起的,老早就传开了,几乎满城皆知!黄县丞确实木讷,闻主簿确实胖,李典史确实像竹竿,没冤枉他们呀。"

    姜玉姝哭笑不得,正欲开口时,车外突然响起拔刀声、呵斥声:"谁?"

    "放肆!"

    "知县出巡,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撒野,不要命了吗?"

    李启恭余光瞥了瞥马车,厉声喝令:"快,抓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