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种桑养蚕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负荆请罪’?"

    姜玉姝想了想, 掀被下榻, 吩咐道:"来者是客。请文掌柜夫妇厅上坐着稍等, 我换身衣裳就去见客。"

    "哎!"翠梅领命, 迅速打发了小丫鬟去传话, 她返回伺候梳妆。

    姜玉姝对镜看了看鬓发, 发觉自己脸色苍白, 便薄薄涂了些口脂,轻声说:"涂红点儿, 免得看起来一副病容。"

    "您病还没好,本不该会客的。"翠梅打开首饰匣, 挑了一支玉簪,弯腰与她斜插/入鬓, "一出门, 又得吹风,万一再次着凉, 就麻烦了。"

    简单梳妆毕, 姜玉姝起身, 裹上厚实皮袄, 振作精神道:"无妨, 我躺了两天,好得差不多了。其实,我正有件要事, 想跟文家谈一谈!"

    翠梅搀扶她往外走,好奇问:"什么事儿?"

    "说来话长。"姜玉姝步履轻快, "你跟着我,待会儿自己听。"

    主仆几人拾级而下,迈出小院门时,闲暇护卫们正在对面空地上比试拳脚,个个脱了外袍,挽起袖子,满头大汗,脸膛红通通。

    "嘿——倒!"彭长荣发力,一个过肩摔,把对手扔进积雪里,赢得拍掌与喝彩。他瞥见了姜玉姝,忙抬袖擦汗,飞奔近前,关切问:"夫人!小的给夫人请安,您身体好些了吗?"

    其余护卫纷纷近前,行礼问安。

    姜玉姝含笑应答,"不碍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雪天还比武啊?怎么不找间空屋子?"

    "嘿嘿嘿,外头宽敞,比两场就不冷了,痛快!"彭长荣不停冒汗。

    翠梅悄悄塞了块帕子给丈夫,无奈说:"赶紧擦擦汗!真是的,一天到晚闲不住,下雪天,比什么武?你若有力气没处使,屋里坐着掰掰手腕不好吗?"

    "掰手腕没意思,比不上比武痛快。"彭长荣捏着香喷喷的帕子,冲妻子咧嘴笑。

    翠梅耳语嗔道: "傻样儿!"

    姜玉姝停顿须臾便继续走,温和说:"行了,你们接着练吧。"

    "我陪夫人去会客啦,你们千万点到为止,快过年了,仔细受无谓的伤。"语毕,翠梅小跑追上姜玉姝,一行人慢慢走远。

    彭长荣闻了闻绣花香帕子,舍不得擦汗,塞进怀里,仍抬袖擦汗,目送答:"知道!我们兄弟之间切磋武艺,当然是点到为止。"

    不消片刻.客厅

    姜玉姝带人迈进门槛,文一斋夫妇立刻起身迎接,毕恭毕敬施礼:

    "草民文一斋,拜见姜大人。"

    "民妇给大人请安。"

    姜玉姝抬手虚扶,含笑道:"不必多礼,坐。"

    "谢大人。"

    文一斋夫妇等知县落座后才坐下,文妻拘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扭头看向丈夫。

    "唉,"文一斋站起,面露歉疚之色,拱手致歉:"实在对不住,当年您被、被……咳,您被无故弹劾时,朝廷派下的钦差,曾经传讯并盘问过草民,故草民知道一些内情。那件事,根本与您无关,却害得您损失不小,草民本该及早道歉,但因为家母重病、病逝,忙忙乱乱,直拖到今天才赔礼,万望海涵。"

    姜玉姝一怔,端详来客:两人均穿素白衣服,文一斋三十出头,牙略龅,高瘦;文妻薄施脂粉,佩戴珍珠和银首饰,鬓发间仅一支烧蓝簪子较亮眼,打扮得十分素净。

    "节哀。"姜玉姝定定神,正色道:"那件事与你也无关,御史风闻言事,误会早已解释清楚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文一斋深深躬身,"多谢大人谅解。"

    姜玉姝温和说:"今年秋收,文家田的收成非常不错,恭喜了。"

    民对官,尤其商对官,文一斋规规矩矩,正欲站起回话,却见女官摆手示意免礼,他才敢坐着交谈,恭谨表示:"全仰仗县尊的福泽,幸亏当初听了您和孙大人的建议,否则,草民今年又一事无成,无法向家父交代。"

    "哪里?"姜玉姝端庄微笑,"府上世代为皇商,产业遍布西北,鼎鼎有名,少掌柜年轻有为,又如此谦虚,想必深得老掌柜器重。大年根底下,二位专程来道歉,倒叫本官心里过意不去。"

    文一斋双手握膝,扯开嘴角,不自在地苦笑一瞬,旋即恢复恭敬状,"大人如此仁厚,草民更愧疚了,您上任时,草民因忙于侍奉家母,未能到贺,实在是不应该。"

    姜玉姝历练多年,游刃有余地应酬,"百善孝为先,令堂有恙,自然是侍奉母亲要紧。"

    "多谢大人体谅!"文一斋松了口气。

    因为拜访女官,男子大多选择带上妻子,但文妻几乎插不上话,只陪坐倾听,场面话听了一套又一套。

    少顷,姜玉姝用闲聊似的语气,语带笑意,"衙门啊?这阵子忙着总结本年公务,快忙完了。对了,本官审阅六房呈文时,看见你的请垦书了,你明年想多开垦二十顷地,是吧?"

    "是。"文一斋立刻来了精神,巴不得当场获批,"这两年,文家田严格遵照官府规定,按时如数交税,听说,新挖成的润河两岸正在号召商屯,草民响应号召,明年想多种二十顷,还望大人准许。"

    姜玉姝眸光明亮而坚定,"只要遵规守纪,如无意外,应该能获批,你留意着,到时会张榜宣告的。"

    "是,是!"文一斋又松了口气。

    姜玉姝顺势提起:"其实,图宁明年,官府不止号召开垦润河两岸的良田,同时号召了开垦坡地。"

    "啊?"文一斋愣了愣,"坡地?草民日前刚从家中赶来,暂未听说。"

    姜玉姝慢条斯理告知:"暂未正式宣告,但章程已经大概确定了,明年元宵后张榜。"

    文一斋琢磨数息,猜测问:"依往年的章程,平原种粮食,坡地也种粮食吧?土豆?还是……牧养牛羊?"

    姜玉姝摇摇头,"都不是。"语毕,她扭头,翠梅便会意,转身取来礼匣,交给侍立文妻身后的丫鬟。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文夫人莫嫌弃。"

    文妻惊讶睁大眼睛,慌忙站起,受宠若惊,屈膝道谢:"多谢,民妇多谢姜大人赏赐。"

    文一斋亦站起,道谢不迭,"县尊真是折煞拙荆了。"

    姜玉姝抬手示意客人坐下,"坐,快坐,不必多礼,匣子里只是些丝绸罢了。我婆家在赫钦定居,舍下花园里有座山,矮坡上种了一片桑树,赋闲期间,我便养蚕解闷,意外发现,桑蚕挺适应西北水土的,产出的丝织品不比江南差多少,二位若是不信,开匣看看就知道了。"

    "信,民妇信!"文妻拘束应答,文一斋奉承道:"大人亲自发现的,岂能有假?必是真的!莫非……您方才提起的开垦坡地,是号召种桑养蚕?"

    姜玉姝颔首答:"不错!种桑,养蚕,图宁的气候和水土是合适的。我上任时,特地带来了几棵桑树苗,种在后衙庭院内,长势不错,待会儿你们可以去瞧瞧。"

    客人自是应"好"。

    姜玉姝和气询问:"图宁尝试桑蚕,不知文掌柜认为怎么样?别拘束,谈一谈你的看法。"

    文一斋喝了口茶,沉思片刻,委婉道:"县尊敢开先河,胆识魄力令人佩服。但种桑养蚕,自古盛于南方,我们西北则盛产皮子,羊皮、狼皮、狐皮、熊皮等等。再者,坦白说,平民百姓往往用不起丝绸,到时、到时……往南运吗?恐怕争不过行家啊,毕竟南方经验极丰富,一时半刻,西北难以赶上。"

    "你的意思,本官明白。"

    姜玉姝早起已经忙了许久,坐得腰酸,换了个坐姿,感慨道:"种桑养蚕与种庄稼不同,前者陌生,需要花费更多时间、精力,不像庄稼,丰收也好,歉收也罢,下一轮重新尝试,至多亏掉种子。"

    文一斋赞同颔首。

    姜玉姝继续说:"但桑蚕,首先得种桑树,有了桑叶才能开始养蚕,前期花费大,一旦一环出岔子,就白忙活了。而且,图宁与北犰接壤,部分人即使有远见卓识,也因为担忧战火,望而却步。"

    文一斋谨言慎行,再度颔首以示赞同。

    姜玉姝不疾不徐,"因此,官府一方面号召,另一方面将身先士卒,本县已经吩咐下去,采买了第一批桑苗,明年开春栽种。另外,对于响应桑蚕的商人,官府将予以鼓励:其一,前两年免税;其二,允许商人在本地开设作坊;其三,到期时,允许自由处置自家桑树。"

    "哦?"文一斋眉头紧皱,心思飞转。

    姜玉姝观察对方神态,补充道:"不过,为了方便治理,本县暂时决定只批三间私人作坊。"

    "三间啊?"文一斋端起茶杯,递到唇边却不喝,一动不动。

    姜玉姝点点头,透露道:"其实,本县有几人颇感兴趣,专程上衙门打探消息,正在等着看章程。"

    文一斋欲言又止,放下茶杯,小心翼翼问:"不知官府可有开垦亩数的限定?"

    "不得少于五顷。"姜玉姝笑了笑,"五顷坡地,其实只是一个小山包。"

    文一斋迅速盘算明白,"坡地种树,这倒不算多,用不了太多桑苗。"

    姜玉姝爽利道:"一旦成活,打理得当的话,能年复一年地摘叶子!"

    文一斋深知"富贵险中求",他放下茶杯,搓搓手,眼里闪过兴奋光芒,"但我们压根不懂行,既怕种不好树,也怕养不好蚕。"

    姜玉姝神色严肃,"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成败?明年,本县必定尝试一番,败了就败了,成功的话,老百姓多一门生计。"

    "到时,西北逐渐有自己的绫罗绸缎,无需高价采买南方产的,文掌柜,商机无限啊。"

    厅门大敞,寒风涌入,文一斋使劲搓手,"大人言之有理,草民——"

    他话音未落,忽有个小厮奔至门槛外,想迈进却又止步,焦急望着知县,欲言又止。

    姜玉姝瞥见了,使了个眼神,翠梅会意,快步走近,小声问:"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小厮一路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急切答:"府、府衙来人了,在正厅坐着,说是传达朝廷的命令,圣、圣旨!快,快禀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