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再见面时是天人永隔

作品:《重生五零讨生活

    粟米手上有两个本子,加上先前那什么丽交代她奶的时候, 她还听了一耳朵, 也记住了对方要买的东西, 所以很顺利的粟米买到了想要的东西。

    什么牛肉、苹果、带鱼, 粟米都按对方说的帮着买齐全了;

    自己家的,粟米也把定量全给买了;

    除此之外,趁着里头人挤人,自己在大人们的脚下窜,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还见缝插针的,时不时的往自己的篮子里填东西。

    食品站还有猪肉, 只是本子上的肉都被划拉了, 没有了定额,粟米便把以前去张屠夫那里买肉时,人家经常送的那些猪下水往篮子里放。

    日子长了,自己也不是经常吃,人家张屠夫不时的送她的,如一截大肠, 一块猪肺,或者是一块猪脑袋,再不然是一小块猪肝, 两根骨头什么的,积少成多,这些玩意她戒指里堆了两箩筐。

    万幸戒指保鲜, 不然,这些可不得吃到臭?

    粟米放了两截猪大肠,一块猪肝并两根没有肉星子的大筒子,想着一会拿出去就忽悠她奶说,这些是不要票,不要定量买来的,反正她奶又挤不进来,问不了人,可不就是随便自己暗箱操作么?

    除了这些,粟米帮着梁艳茗买苹果时,自己也放了十个苹果到篮子里。

    反正苹果不要票,也不要定额,只是价格贵,供不应求罢了,而且自己拿出来的苹果,那可是星网出产的,质量比卖的好多了!

    至于别的,海带,紫菜,粟米也偷摸搞了点放篮子里,在粟米想来,反正连带鱼都有了,这什么海带紫菜的也有不是很正常吗?

    一番操作下来,她的篮子都放满了不说,粟米还挤到角落,把东西往网兜里装。

    等她买完东西,好不容钻出人群,出了食品站的大门,粟米就看到了不远处,她奶牵着梁艳茗的手,垫着脚尖的往她这边张望着。

    等老人家第一眼看到自己时,对方急忙迈步,牵着人往粟米迎了过来。

    “我的大宝几可累了?怎么样,有没有被挤到?”

    粟米把两只手都挂满了的篮子,网兜往老太太跟前一比划,“奶,幸不辱命!”

    看着孩子手里提溜满的东西,把属于梁艳茗家的那一份递给对方,龙紫苏就见粟米就指着自己篮子里的东西跟她嘀咕。

    “奶,我不仅买了牛肉,我还买了带鱼,还有海带、紫菜、猪下水、还有大骨头!这些都不要票,回去奶给我炖海带骨头汤喝啊?”

    一边听孙女絮絮叨叨,龙老太一边弯腰查看着篮子里的东西,听到粟米提出的要求,龙老太乐呵呵的满口答应。

    “好,好,好,我大宝几要喝骨头汤,奶家去就给你炖。”

    “嗯嗯嗯,奶奶,还有这个苹果,我看着不错,一口气买了十个,回头我们一家人每人可以吃两个呢?”

    龙老太的眼神立马从骨头与海带上转移开,看着网兜里的红彤彤大苹果,老人家一脸满意。

    “这个好,这个好,宝几啊,买了这么老多的好东西,奶给你的钱票够吗?”

    “够,奶,我还有剩……”

    就在粟米与奶奶祖孙俩聊的正起劲的时候,边上一直默不吭声,没什么存在感的梁艳茗,却是一直在反复的盯着自己的篮子看。

    来回几遍的看,确认东西都买齐了,数量对的上后,心里才松了口气,她耳朵里就听到了自己羡慕的那个农村丫头说苹果。

    暮的,梁艳茗把目光放到自己篮子里,那两个大苹果上头,又瞄了瞄农村丫头手里的那一网兜子,确保两边的苹果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后,她才暗自点头舒了口气。

    然鹅,梁艳茗不知道的是,鬼精灵的粟米,早在打算从星网中拿出苹果来充数的时候,就已打定主意,不会让别人找到马脚。

    所以帮着梁艳茗买的那两个苹果,粟米也换成了星网出产,水灵灵,红彤彤,一个个的都质量保证!

    至于真正从食品站帮忙买到的那两个?粟米早已经收到了戒指里,想着等回了团子后,她再拿去当人情送村长,不能给那货多占便宜。

    所以眼下,哪怕梁艳茗把眼睛都看的脱窗了,那也是发现不了毛病的。

    等粟米与龙老太沟通完,把手里的副食品本还有剩下的钱票往老太手里一交,龙老太抢先提溜起东西,就拉着粟米欲往早餐铺子走。

    “大宝几,先前你不是说要吃臊子粉么?走,奶奶带你吃粉去!”

    今个她大宝孙女可受累了,自己得好好犒劳一下小家伙,要是没有她,自己一把老骨头,哪里抢得赢哦!

    刚才她才吃了个大肉包,人家包子的份量实诚着呢!

    本就还不饿,而且不是她小气,粟米又不想请身边这个一直唯唯诺诺不吭声,帮她干活又没个谢谢的人吃,忙就拉停住她奶的脚步。

    “奶,我才吃的包子,还不饿呢,不然我们先去跟朱奶奶汇合,等我走两步,消消食,回头您再带我去呗?到时候顺便还能给毛毛带一碗。”

    龙老太闻言,想想也是,便点着头,认可了粟米的提议。

    “艳茗啊,那我们先去找你奶,你妈她们去啊?”

    梁艳茗闻言,双眼快速的瞟过粟米一眼,然后飞快的低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因为动作太快,粟米又忙着去跟她奶争夺提东西的权利,自然就没有关注到梁艳茗的表情。

    看着在身前你争我夺,都闹着要提东西的祖孙二人,梁艳茗此刻的心是带着一丝怨恨的。

    如果刚才这个农村来的丫头不反驳的话,她也正好可以跟着沾光,也能尝一尝那臊子粉的味道的!

    毕竟给她吃了,以龙奶奶的为人,不可能不给自己也买一碗。

    可惜啊,偏偏被这个农村丫头给破坏了!

    她家里就爸爸一个人上班挣工资,她妈到如今都还是农村户口,家里每月的定额,虽然有她爸,她奶,外加她跟妹妹还有弟弟的,可惜,每个月小孩的定额很少,加上长辈们都疼弟弟,她跟妹妹也不值钱,明明粮食本上属于她们的定额,吃到自己嘴里的却很少很少,都要先紧着弟弟吃饱了,然后匀给她妈吃。

    天知道,上次在外头吃臊子粉是什么时候?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好不好?

    每回自己放学回家,闻到从国营饭店,从早点小吃铺子里冒出来的浓郁香味,她就发誓,总有一天,自己要吃到这馋人的臊子粉!

    今天明明是可以的,就差那么一点点……

    跟随在粟米祖孙身后的梁艳茗,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后都化为了那一双握紧的拳头……

    等到了百货大楼,龙老太带着孩子们,与依然守在这等着百货大楼开门的朱老太汇合。

    看着老姐妹忙着去查探自家孙女收了提着的篮子,龙老太一心惦记着喂饱大宝孙女呢,就跟朱老太商量。

    “老妹妹,百货公司开门还得等一会呢,你肚子辣不辣(饿不饿?)我请你吃碗粉去呗,回头你再来排队。”

    朱老太都等到现在了,而且自己排的位置还挺靠前的,哪里舍得在这个档口离开,去吃什么劳什子粉?

    吃粉不花钱呀?就算是今天不用自己花钱,那也不得欠人情?吃了人家的,回头不得答人情?

    想着自己家里一屋子的人生活,全靠她崽那点死工资过日子,朱老太果断的摇头拒绝。

    “老姐姐,我不饿,家里有早饭呢,回头我买了布就家去吃,不然家里的饭剩了,我还得吃剩饭。老姐姐,你要是肚子辣了,你们祖孙自己去吃。”

    朱老太面上做着嫌弃不稀罕吃剩饭的模样,其实,她家里哪有那么多的剩饭给她吃?

    龙老太被拒绝,看来眼身边的粟米,想了想,“你真的不去啊?要不回头我吃完端一碗来把你?”

    “不用了,不用了,那玩意我吃不惯!”朱老太一口回绝的倒是干脆,只是她身边的梁艳茗嘴巴蠕动了蠕动,最后看着她奶,眼底闪过一丝胆怯与挣扎,依旧还是没有吭声。

    “行吧,那我可去了,我家大宝几要吃粉,我得带着她去。”

    “行,老姐姐,你去吧,吃完粉也别等我了,直接家去啊,回头我买了布,等我那糟心儿媳妇来,我们也就家去了,反正你也不买其他东西,别等我了啊。”

    “那也行,那一会我吃完粉就自己家去了,不等你了。”

    家里一会崽跟媳妇都要去上班,毛毛一个人在家的话,她也怕小家伙害怕,自己还是得早点回的。这么想着,龙老太认可的老姐妹的话。

    “你走你的,别管我。”

    朱老太也干脆,挥手示意龙老太赶紧走,自己则是提着篮子,喊着自家的孙女,又排在了人群中的队伍里耐心等待。

    在梁艳茗心里嫉妒的出了血的时候,粟米已经跟着她奶去了百货大楼另一家早点铺。

    这家还炸油条,她奶不仅给她打了大碗的臊子粉,甚至还给买了两个油条,吃的粟米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啊。

    临了回家的时候,她奶还花了五毛钱抵押在人家店里,又打了一碗臊子粉端着,祖孙俩个才一路赶回家来。

    她们到家的时候,李胜利夫妻将将吃完早饭要出门去上班,看到粟米祖孙,两人只来得及打了声招呼,都没时间查看她们祖孙买了些什么,人就匆忙离开。

    至于毛毛,被粟米娇惯着,习惯早上睡到八点来钟的他,眼下还没起床呢。

    趁着她奶在外间收拾买来的东西时,粟米蹦跶进了房间去喊毛毛起床。

    粉已经下好了,一路装回来到现在,虽然不会像面条一样浓掉,坨成一坨,可时间长了,粉的味道也不好吃了,她不得赶紧喊弟弟起来吃粉?

    等招呼着毛毛起床洗漱,让小家伙自己趴饭桌上跟臊子粉奋战,粟米则是跟老太太龙紫苏,商量起中午,晚上的菜色来。

    中午干妈不回家吃饭,只有他们跟干爸吃,加上早上干妈上班前做了不少,其实热一热,中午再烧个简单的菜,他们也就够吃了。

    不过今天买的东西多,中午不能敞开吃,晚上的时候,龙老太是准备大显身手一番,好好给孙崽女补补,好好犒劳犒劳儿子媳妇。

    “奶,我们中午吃过饭,就把这骨头给敲断了炖汤好不好?晚上再炒个丝毛菌,还有这个肥肠也好,奶,我可喜欢吃酸辣椒炒肥肠了……”

    看着篮子里的东西,想着她奶的好手艺,粟米吸溜着口水,一本正经的蹲在篮子边上,指着里头的食物,跟她奶撒娇卖痴的比划着要吃。

    至于龙老太,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好好好,那样子,哪怕粟米说是要上天,估计龙老太都能配合宠溺的负责在脚下点火发射……

    只是啊,粟米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跟奶吵吵着要吃好吃的,晚饭要怎么做的时候,此刻是三合团,团子口的小桥边,走过来了一位年约二十几,一脸蜡黄干瘦,嘴巴都干裂起了皮,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破口袋,两眼带着陌生,正四下张望的年轻人。

    “诶诶诶,那谁,你是哪个?从哪里来的?来我们三合团干什么?”

    一大早的,王麻拐正牵着团子里的两头宝贝牛出团子,准备找个水草丰盛的地方放牛来着,才赶着牛走到团子口,迎面就看到了桥那头走来的年轻人。

    身为三合团土生土长的人,全团上下,老老少少,就没有他王麻拐不认识的人!

    一大清早的,团子口来了个自己根本就没见过面的陌生人,而且看他那左右四顾的模样,怕不是哪里来的闲汉,浪荡到他们团子里来干坏事的吧?

    心底这么想着,王麻拐手里挥舞着赶牛鞭,嘴里带着警惕与严肃的开口喝问。

    “叔,您,您是问我吗?”干瘦青年看着桥这头的王麻拐,眼里带着不确信。

    王麻拐被问,他嘴里没好气,“你个年轻人眼睛也不瞎呀?这里除了你跟我,还有别的外人在吗?哦,我不是问你,难不成我还问的是牛?”

    来着的年轻人闻言,尴尬的嘿嘿一笑,稍微使劲,把后背背着的破口袋往身上颠了颠,弯曲着的后背,仿佛垂的更低了些,年轻人脸上挂着笑。

    “叔,不好意思啊,呵呵。”

    “行了,行了,别一口一个叔的,我跟你又不熟。说吧,你哪里的人,一大早来我们三合团干什么来得?”王麻拐端着脸,故作一脸严肃,嘴里仍然没有忘记盘问来人。

    对方也正愁自己找不到人,眼下来了个人,来人哪能不抓住机会询问?

    “那个叔,我叫于三清,是小河乡白撒凹于家团来滴,我来看我姐姐的。”

    “看你姐姐?”王麻拐心里头纳闷。

    “昂!”于三清脑海里惦记着马上就能看到姐姐,应的颇为欣喜激动,只是与他欣喜激动截然相反的,却是王麻拐的皱眉态度。

    果然,只听对面接近的人紧接着来了句“你姐姐谁啊?”

    团子里嫁进来的媳妇子,娘家兄弟要是上门来,多多少少他都是对过面的,就是去年唯一一个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娘家兄弟自己也认得。

    这么多年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自己是从来都没有对过面,这人怕不是骗子吧?

    “你小子跟我说说,你姐姐到底是谁?嫁把了我们团子里的哪一户?”瞧这架势,颇有一副你不讲清楚,我根本就不会让路给你的架势。

    只有对面的于三清,被王麻拐追问后,他心底早被深埋的愧疚与自责,顿时涌上了心头。

    他记得,那是五零年的时候……

    那时刚解放不久,才建国,大家才将将过上安稳日子,只可惜,他家里有对好吃懒做,还完事不管的爹娘,他们的日子,过的还不如村里的闲汉。

    他兄弟姐妹五个,自己排行老三,五个姐弟妹之间,对自己最好的,就是从小把他带到大,对他最最好的大姐。

    家里有那么一对烂人爹娘,自小,他大姐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他们姐弟妹五个拉扯大,是出了名的能干爽利,照道理,大姐身后要是没有他们这四个拖油瓶带累,想嫁个好人家,那是不要太轻松。

    只可惜啊,大姐人太好……

    看着村里跟大姐同龄的妹几们,一个个的都找了好人家,而偏生他大姐无人问津,讨上门来求娶的,不是鳏夫,就是懒汉,总之就没一个能看得过眼的。

    那时候于三清就一个劲的盼望着,期待着,自己快点长大,再快点长大。

    他发誓,等他满了十五岁,他就出去找活干,好好挣钱,将来给她大姐存嫁妆,让大姐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也能享享福,他明明都已经打算好了的……

    只可惜,就这么个小小愿望,在五零年,也就是大姐十七岁的那年,被彻底打破。

    那对自私自利,只管生,不管养的懒爹娘,嘴上美其名说,是为了养活他们姐弟几个无可奈何,其实只是为了人家给的那四块大洋而已,就把她大姐给那么卖掉了。

    后来,知道来娶大姐的人是个年轻壮劳力,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家里也不算太穷后,他虽然也在心底疑惑过,对方好手好脚的,为什么回来娶大姐这个有拖累,名声还因为父母而特别不好的女人来着?

    不过因为烂人爹妈已经收了人家的大洋,大事已定,他大姐也有想嫁的意思,为了能让大姐嫁过去腰杆子硬,于三清冒着被烂人爹娘打死的危险,偷偷的从四块大洋的聘礼中偷了一块给大姐,让她好歹也置办点嫁妆带着出嫁。

    大姐出嫁的那一日,背着大姐上独轮车的他哭的不能自已……

    本来,他是想等在家里,等着大姐回门,看看她过的好不好的。

    只可惜,烂人爹娘发现钱少了,当即就跟疯了一般的虐打他们姐弟妹四个。

    最后了因为二姐的告密,被关在猪圈里的他,为了不被烂人打死,也是为了出去闯一闯,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年仅十二岁的于三清跑了,这也就导致了,后头于春风在娘家再也没有了惦记着她的人,从而直接就跟那边断了联系。

    也正是因为断了联系,乃至后来参加基建的于春风惨死,娘家也没来一个人给她讨回公道,更是这些年来,也没有一个娘家人来看看粟米姐弟过的好不好……

    而就在今天,这个刚年满二十,看着却沧桑的老了好几岁,逃走了八年,从一个盲流乞丐,最后机缘巧合混进了基建队,跟着队伍天南海北,四处吃苦受累,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小队长,有能力挣到钱粮的于三清——他终于回来了!

    背后的种种艰辛,于三清不会提,此刻被王麻拐询问,于三清压抑着内心期盼已久的,即将跟大姐重逢的喜悦,他急忙应答。

    “叔,我大姐叫于春风,嫁的是三合团粟家的人,我姐夫好像叫粟喜河,对就叫粟喜河!”

    王麻拐这么一听,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于春风?死了的那个于春风?小米妹几跟毛阿几的亲娘?

    那眼前这个小年轻,就是小米妹几姐弟俩个八年都没有露过面的外家人?

    想到眼下粟喜河可是他们老王家的女婿,身为老王家的族人,心里虽然同情死去的于春风,也同情粟米姐弟两个,不过同情他却只摆在心里,为了家族的名誉,王麻拐平日里对于族侄女的作态也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眼前迟来的人?王麻拐冷了表情,嘴里淡淡的应了句,“哦。”

    于三清见了王麻拐的表情,他满心欢喜,一脸俨定的认为对方肯定认识他大姐。

    只可怜当年自己逃的狼狈,年纪又小,想事情又不周全,逃跑前也没想起来,先来三合团见大姐一面,总是想着有出息,有能力后,才来见大姐。

    所以他大姐在三合团里住哪家?大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这些,他统统不知。

    如今好不容易叫自己问到了三合团,又在村口遇到了人,他可不得问清楚,自家大姐住哪户么?

    “叔,您知道我大姐住哪户么?”

    桥这头,于三清一脸期盼的询问,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待会跟自家大姐的久别重逢。

    只是啊,眼下一心记挂着大姐,满以为能团圆的于三清不知道的是,他想要跟大姐重逢团聚的愿望,是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啊……

    桥那头,王麻拐脸色僵硬,心底低喃。

    住哪户?是啊,住哪户……

    看着对方一脸期待喜气的表情,王麻拐忍不住同情的摇摇头。

    “你过了桥,沿着左边的小路一直往上,看到石头坎子上头的那一排牛圈,往最里头走的那一间,有你要找的人。”

    说完,王麻拐摇摇头,挥舞着手里的牛鞭子,赶着牛,就要跟于三清错身而过。

    眼下这个情况,身为老王家的人,本着家丑不外扬,也不想让族人丢脸的想法,还因为心底那点点对于亡者的同情,王麻拐把去往粟米家的路指给了对方。

    不然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跟人年轻人说,小伙子,你来迟了,你姐姐已经死了,家住荒山上的坟地里呢!

    曾经你的姐夫,如今可是我老王家的女婿,他跟你再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说,就连你那俩可怜外甥,如今都分家单过,住在牛圈里熬日子呢……

    能吗?他能吗?作为一个心底还有良知的人,他能这么跟人家说吗?

    虽然,他对这个八年都没有出现,甚至在亲姐死了下葬的时候都没有露面的外家人,内心还挺看不起对方来着。

    不过在亲眼看到,对面的小伙子,一提起于春风,也就是他大姐时,那一脸的亲切,满眼的亮光时,王麻拐才把到了嘴边的那些数落与质问,痛痛咽了回去。

    这一刻,桥这头,是一脸期盼团圆的欣喜;

    桥那头,是一脸感慨唏嘘天人永隔的同情……

    听着错身而过的青年,连连的道谢;

    看着对方那一脸喜气,满心期待团圆的灿烂表情;

    王麻拐还是忍不住多事的,回头提醒了那么一句。

    “小伙子,米妹几跟毛啊几姐弟俩,我也已经一天都没看到了,俩孩子喜欢往山里跑,回头你要是找不见人,可以去鸭舍边上看看,不然就在家门口等一等……”

    昨天粟米才匆忙请的假,又是背着大家的,团子里大多数的人不知道这个消息自然很正常。

    后来傍晚时,果然不出粟米所料的那般,老粟家的人一大家子,拉着小的,带着大的,老老少少的就到孩子加门口闹了一场。

    当时他放牛回去,可是亲眼看到了的。

    不过他心里估计,以米妹几那人精子的性子,肯定是带着三毛躲了出去了,没见着老粟家在那里蹦跶了许久,米妹几都不见回来么?

    满心这样自认为的王麻拐哪里知道,粟米早就带着弟弟闪人避麻烦去了?

    明明他可是好心的提醒于三清来着,并没有让人傻等的意思哇。

    只可怜于三清,虽然心底非常疑惑纳闷,自己明明问的是大姐于春风,对方却给他指路,让他去找什么米妹几与毛阿几?又为什么自家大姐好好的不住家里,怎么偏生会去住牛圈?

    难不成这所谓的米妹几与毛阿几,是他的亲外甥崽女?是他大姐的孩子?

    而大姐带着孩子住牛圈,莫非是分到了管理牛圈的活计,所以就近住?再不然是跟长辈分家了,所以占时住?

    一时间,于三清兀自脑补了许多,许多。

    只是啊,等等,等等的疑惑,想来都只有亲自见到了人以后,他才能晓得真相了!

    “好嘞,谢谢您了叔,您忙吧,我自己去找人。”

    猜到了自家大姐给他生了外甥崽女,于三清内心激动的不行,咧着一口大白牙,兴奋朝着王麻拐挥手,客气的回头答谢着。

    等王麻拐不自然的挥着牛鞭子,赶着牛过完了桥后,于三清收回目光,把背后背着的全部家当往上提了提,然后他迈着矫健轻松的步伐,一脸期待的往牛圈的方向疾步而去。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粟米请假了啊,她跟毛毛根本不在三合团,也不是如王麻拐心里才行的那样,为了避开老粟家的人找麻烦,而混进了山里早出晚归啊!

    人家是实实在在的在县城里,享受着奶奶与干爸妈的温暖关怀,喝着热乎乎的骨头汤;吃着香喷喷的炖牛肉;嚼着喷喷香的干烧带鱼;一脸享受啊有木有?

    可怜无家可归,无地可去,又一心想与姐姐还有外甥崽女团圆的于三清,一直是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又从晚上等到了天亮……

    摸着饥肠辘辘,在不停叫嚣着的肚皮;

    于三清看着自己歇脚的这间看似柴房的空牛圈,想着边上那房门紧锁的屋子;

    满心惦记着他的大姐,外甥崽女;

    越等,他的心越焦!

    为什么会等不到人?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可若是让他不等,就这么离去?

    于三清肯定不甘心。

    这次他回来,为的不就是见大姐一面吗?

    所以不要说等了一天一夜,就是等上十天十夜,他都在所不惜!

    虽然心底有不好的猜想,不过想到昨日里自己来时,桥头那位叔说的话,还有说话的表情,于三清哪里能想得到真相?

    满心都在不断的自我安慰着,自己之所以等不到大姐,估计是他大姐带着孩子去哪里走亲戚去了吧?

    是吧?是吧?嗯,绝对是了!

    背起一只不离身的破口袋,于三清肚子饿的咕咕叫,也舍不得吃里头他特意给大家买的糖果糕饼。

    因为不确定自己还要等多久,也是想去打听打听这些年,自家大姐在这村子里的情况,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于三清忍着饥肠辘辘,背着破口袋,出了极少来人的牛圈,朝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这边粟喜召家,一大早的黄菜花正抄着她的大嗓门,骂着家里的三个女儿,怎么还不赶紧的出门打猪草呢,突的,她家的大门口就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虽然,明明听到了院墙内有女人骂人的声音,不过因为不知道如何称呼里头的人,于三清只能硬着头皮问了这么句话。

    里头的黄菜花骂的正带劲呢,听到大门外陌生男人的声音,她还是扯着嗓子,提高音调,“谁啊?”说着,黄菜花心里疑惑,脚下的步伐却不停,直接走到大门边打开门。

    门一开,黄菜花见到外头的陌生年轻男人,她皱着眉,“你找谁?”这人自己也没见过,是来找谁的呢?

    难不成是来找自家男人的?

    不管了,不管是谁,先问问总是没错的。

    黄菜花是本着如此心态,于三清忙笑着回应,“大姐你好,我叫于三清,是来三合团找我大姐于春风的,昨个我就来了,只可惜一直没等到我大……”

    说实话,因着于春风过世有一段日子了,所以咋把咋听到于春风这个名字,黄菜花只感觉到自己挺耳熟的,一时半会的没想起来是谁。

    等到后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她越看越觉得跟米妹几长的特别像,不由得黄菜花一拍大腿,瞪大双眼。

    “艾玛!于春风,于三清?你找于春风?你是她弟弟?米妹几与毛阿几的舅舅?”

    于三清不明所以,满以为自己问对了人,他欣喜的点头,“对啊,这位大姐,于春风就是我亲大姐,想来你嘴里的米妹几与毛阿几就是我的亲外甥!”

    看着面前傻笑的青年,即便是混不吝性格如黄菜花这样的,也是忍不住的唏嘘,同情,责备,感慨,一时间各种心情涌上心间。

    “你来迟了,太迟了!”黄菜花一脸感慨的摇着头,岂知,她这表情,这话语,直接惊的于三清松了紧拽着破口袋的手。

    对方激动的都顾不上男女大妨了,心绪凌乱的紧拽住黄菜花的胳膊,一脸焦急“什么意思?这位大姐,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

    想着粟米姐弟曾经过的凄惨日子,想着这些年他们那从未出现的所谓外家人,黄菜花眼里充满了指责。

    “呵!现在知道问怎么回事啦?晓得着急啦?你早干嘛去啦?啊?早先你干嘛去啦?

    这些年了,也从不见你们家里有任何一个来看你姐,看米妹几,毛阿几他们两个?

    两个孩子可怜啊,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你姐也是个命不好的,年纪轻轻的就……”

    就什么?于三清简直不敢相信!

    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他肯定是还没睡醒!眼下自己肯定是在做梦!面前的女人一定是在胡言乱语!

    他的大姐,那个曾经吃苦受累拉扯他长大的大姐,怎么可能会就这么走啦?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这个噩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边上的女人还在说,不断的说……

    于三清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笑的那么苍凉。

    呵呵呵呵……

    早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当时哪怕就是死,就是逃,他都要带着姐姐一起跑路的!

    应该跑的,早应该跑的……

    那时若是跑掉了,他的大姐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

    明明自己是想豁出了一条性命去,好挣出一条出路,好挣得钱财来给姐姐傍身的……

    如果早知道当初那一别会是永别,会是天人永隔的再也看不见,他就应该那把四块大洋全偷了,就是当着大姐去流浪,去当盲流,也总比如今没了性命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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