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抛弃他们母子这么多年, 过问过他吗找过他吗现在突然回来，看他长大成人了，就妄想他给你做事, 你一把年纪了，你、你还要脸吗”

    张末叶怒气冲冲，嗓子也喊得发尖，因为激动而浑身发抖，像个凶巴巴的小豹子。

    “你是哪来的丫头”傅锐章皱起眉, “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

    张末叶不甘示弱“父子”

    “你知道他从前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不尽父亲的义务就算了，既然消失了那么多年, 现在也别出来恶心别人”

    石柏还是头一次见张末叶这么凶。

    她全然没了平时软糯淑女的模样,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圆, 头顶的嫩芽儿也紧张竖起, 把柔顺的头发也弄乱了, 小小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张牙舞爪。

    在石柏看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小姑娘妄图保护自己呢。

    石柏神使鬼差地没冲到她前面去, 十九年来第一次充当被保护者的角色, 让他心都软了。

    石柏虽然没冲上去和傅锐章对峙，却眼神不善地瞪着他, 把原本想斥退小姑娘的傅锐章弄得特别紧张，只好听着张末叶伶牙俐齿地指责自己。

    偏偏傅锐章还是想说服石柏进入傅氏生物，于是，他堂堂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 只能忍气吞声地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教诲”。

    然而，傅锐章一开始还忍着火气，听着听着，心里那点愧疚竟被勾了出来。

    傅锐章当初和石柏的母亲汪絮结合，属于长辈的安排，傅锐章的父亲，也就是石柏的爷爷，年轻时曾经被石柏的姥爷救过一命，两人是多年的战友，过命的交情。

    而石柏的姥爷因病去世后，留下他母亲汪絮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傅锐章的爷爷便做主，让儿子娶了她。

    然而，傅锐章并不喜欢汪絮，却也不敢违抗父亲，于是一边敷衍汪絮，一边迅速找到了“灵魂伴侣”小三，也就是傅宇阳的母亲姚向妍。

    可石柏出生后不久，傅爷爷就被查出了恶性肿瘤，老爷子生性洒脱，选择有尊严地安乐死，放弃了无休止的化疗。

    没了人管束，见不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还是个“残疾”的奶血人，傅锐章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把让新欢直接登堂入室，为了社会名誉，他用了些手段迫使前妻汪絮配合自己在公开场合宣布，他们是和平分手。

    他不喜欢前妻汪絮，直到现在也讨厌她的个性，然而，幼子无辜。

    听张末叶一桩桩一件件地替石柏卖惨，傅锐章不由得结合起在私家侦探那里看到的证据，两相结合，很容易拼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傅锐章想要石柏回到傅氏生物工作，除了不费吹灰之力要回“失窃门”中遗失的重要技术之外，其实也存了想补偿这孩子的心思。

    他再厌恶汪絮，可石柏没做错过什么，他毕竟心中有愧，只不过原本只一点点的愧疚，被张末叶真情实感的演讲放大了数倍不止，竟也没再跟那小姑娘计较。

    张末叶凶巴巴把他推出大门之后，傅锐章在门外站立片刻，也没再纠缠，一言不发上车回去，一路无话。

    这一边，小小的院子里没了傅锐章，反倒安静起来，张末叶怕石栢见到生父之后触景生情，小心地说“柏哥，你别伤心。”

    石栢却摇摇头，忽而一把抱住了张末叶，“没有，我很高兴。”

    少年刚洗过澡，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薄薄的肌肉触感颇佳，这个拥抱的时长严重超标，过了友情的范畴，张末叶的脸不由得有些烫。

    “柏哥”

    石栢仍旧没松手，他抱她的手臂虽没松开却不敢用力，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自卑，嗓音沙哑“叶子，我之前的话收回好不好”

    “什么话”张末叶完全没挣扎，乖得叫石栢心脏狂跳，嗓子不由得更哑，“你就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句。”

    张末叶却忽而推开石栢。

    石栢有一瞬间愣住，数种情绪流过那张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俊脸，张末叶忽而笑了，“这也太没诚意了”

    她脸又红了，脸耳尖都是粉色，小声道“这种不算表白，我听不明白。”

    石栢自觉仿佛被人按进冰水里，复又拉出来放在火上烤，一颗心忽冷忽热，快要窒息了。

    他很想把这大喘气的小丫头拎过来狠狠教训一顿，可出口却是郑重而小心的“张末叶，叶子，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你愿意吗”

    张末叶被他的郑重其事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上那双浅茶色的眼睛，暗自努力平息热得发烫的脸颊显然这种事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最后还是红着脸说“那，那好吧。”

    张末叶两辈子加起来，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却是第一次答应表白，她话一出口，就有些紧张，又有点后悔。

    她答应得是不是太轻易了显得一点也不矜持，而且今天也没化妆，洗了脸就出来了，发型也没有精心打理过，乱糟糟的。

    张末叶这边兀自胡思乱想，却听石栢道“叶子，可是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

    张末叶抬起头。

    “我没办法陪你白头偕老，我是个奶血人”

    张末叶“你有我就可以了呀我的血”

    石栢却摇摇头“你的血只能抑制我对强化药物的不良反应，怎么能随意改变基因呢”

    其实他说谎了，张末叶可以令他延长寿命，抵御奶血人“迅速衰老”的基因。她是他量身定做的药。

    可用她的命换来的长寿，他不想要。

    石栢心心念念一辈子的“正常生活”，如果非要牺牲了她才能得到，那他宁愿不要。

    石栢说谎说得情真意切，张末叶便也稀里糊涂信了，她弄不明白那些深奥的生物基因学，只要他说，她便信。

    “你还愿意吗”

    张末叶只低落了两分钟，便又打起精神来“当然愿意”

    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曾经拥有也比一辈子从未得到要好得多，如果柏哥真的只能活到三十岁，那么，还有整整十一年多呢

    十一年，是很久很久了，张末叶想，她的第二次的生命既然重生在了这个世界，重生在了石栢身边，一切或许都是缘分。

    不是她来救赎石栢，而是上天派柏哥来爱她。

    十一年的爱已经很久了，她不能太贪心。

    而她的十一年，却是他余生的全部。她愿意陪着他。

    石栢目光灼灼，嗓音却依旧低哑，好像怕稍大一点声音，便会把着此刻梦境一般的美好给惊散“你可能还不清楚那意味着什么”不是没有人选择过奶血人做伴侣，可短短几年的恩爱，爱人便寿终正寝死去，这样的打击，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来的。

    她还这么年轻，她真的能体会吗以后会后悔吗

    然而，张末叶不想再听石栢一反常态地念叨个没完，也不想看到他患得患失的眼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踮起脚，竟一下子吻了上去。

    石栢后来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小姑娘的吻青涩又腼腆，脸颊红得能嫡出血来，连带着嘴唇也是烫人的温度。

    石栢心想去他妈的顾虑，她既然选了，就不要怪他不放手了。

    石栢捧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两人气息都有些乱，尤其是张末叶，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脸颊染上桃花颜色，两瓣唇因为刚刚的吻而镀上一层水红色，微微喘息着，格外诱人。

    石栢眸色一暗。

    就在这时，姜唐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柏哥我知道那老头是谁了傅氏生物的董事长对不对就是他们报警抓你，那老瘠薄登又来干啥”

    姜唐对上石栢凉嗖嗖的视线，后边那句“有没有威胁你们”咽在了喉咙里，没发出声音来。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打扰到什么了

    可这时候，脸红得不像话的张末叶早就溜了，姜唐什么也没看出来，一米九的大个子傻愣愣地杵在那儿，手里还拿着家伙，一副随时听候柏哥调遣的模样。

    石栢“”

    算了，他今天心情好，不和这傻大个计较了。

    石栢叹口气“是他。”

    姜唐又来了精神“柏哥，咱怎么着”

    石栢“上次的事情不是他放过我，而是我放过了他。是我投鼠忌器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不过，女朋友不准我冒险，我可能要改个方针了。”

    姜唐“那是对付那种人冒险划不来。”

    “等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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