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品:《小狐狸孵蛋记(GL)

    小文盲玉珞正头大地从各个角度观摩自己的“名字”,折霜便先一步绷不住了。

    “这第一个字,读作蠢。”她极力控制着心底的笑意,嘴角却仍是止不住的微微上扬。

    玉珞一听,那求知而又好学的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眼怒气。就当她要爆发时,折霜若无其事地换了张纸,又写下两字,道“这才是玉珞\039。”

    “没骗我”玉珞的注意力瞬间被纸上的字引去,眼中的愤怒说褪就褪。

    “自己练吧。”折霜说罢,将笔放下。

    玉珞见了,忙用脏兮兮的手将笔塞回了折霜的手中,道“再教我两个字,我一块儿练”

    “还想学什么”折霜问。

    玉珞眨了眨眼,笑吟吟地伸出黑漆漆的手指,朝着折霜的位置,轻轻隔空点了两下“你的名字。”

    那一天,折霜在玉珞的书房留下了两个名字,一为“玉珞”,一为“折霜”。

    第二日,她再进那间书房时,只见满地都是乱糟糟的纸张,而那只蠢狐狸,弄得自己满身墨渍,正趴在桌上呜呜地吧唧嘴,似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她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俯身去捡,这才惊觉每一张皆歪歪扭扭地写着“折霜”二字。她也不知为何,那一刻,竟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涌上心头。

    折霜将理好的纸张轻放在桌角,顺手拍了拍玉珞的肩。玉珞触电般坐直了身子,一边伸手四处摸笔,一边努力睁开了沉重的睡眼。

    “我问你”

    未等折霜把话说完,玉珞便忙着解释了起来“我有好好练字的就是一不留神睡着了”

    折霜见玉珞如此紧张,下意识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我教你四字,你为何只练其二”

    “哪有,我都练了我都我都练了呀”玉珞说着,开始在那一摞纸中翻找,当她又一次在折霜眼皮底下把纸张翻得满地都是时,终于找到了两张“玉珞”,举高高地凑到折霜眼前,道“呐,你看”

    “看见了。”折霜将其收起,手指轻刮了下玉珞的鼻梁,眼中似有笑意“快去洗洗吧,小花猫。”

    折霜每次回来,都只逗留短短几日,相聚的时间总是不长。

    折霜离去后,玉珞将书桌挪到了苍榕边上,得空了便让苍榕教她识字。不管什么字,她总能写得张牙舞爪,十分难看,唯有“折霜”二字,练得格外端正。这字啊,恰如她的画技,画花画树画狐狸时一个比一个丑,画起鸟来却是大的威风,小的可爱,偏心至极。

    无忧的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又是一年冬。

    苍榕一到冬天就是闭眼的时间多,睁眼的时间少。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妖老了,精气神都不太好。冬天冷,能睡着,绝对不醒着。”

    大冬天的,鸟儿们本就不太有活力,苍榕再这么一睡,整个榕树林都冷冷清清的。

    只是谁也料不到,那年冬的一场追杀,竟打破了榕树林的平静。

    当时玉珞正在修炼,忽见苍榕睁开双眼,施用障眼法将她与那个林中宅院笼罩,她闭上双眼用灵力去探看林中情况,竟见一群蒙面的带刀杀手追着一对伤痕累累的男女闯入林中,杀心汹汹,一路上斩着碍事的枝条,穷追不舍。

    被追杀的男人背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似被点了穴道,一双眼早已经被泪水盈眶,却仍死死盯着男人右肩血流不止的伤口,紧咬着下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两人在林中迷失了方向,身后的杀手却可以循着他们在雪中留下的足印和血迹尾随。此时,伤得稍重一点的女人忽然停下脚步,附向男人耳畔,轻声说了点什么,苦笑着退后数步,握紧手中的剑,在男人不忍的目光中毅然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女孩在这时忽然低声起来,嘶哑着嗓子,低声抽泣着祈求“爹爹,不要丢下娘我们一起逃啊,爹爹”

    可男人没有回头,只是咬了咬牙,继续寻找所谓生路。

    那个女人,用自己做诱饵,为丈夫和女儿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却最终力竭,倒在了数不清的刀刃下。

    “太过分了”玉珞正想出手,却被苍榕制止。

    “妖类不该插手人类的恩怨,你若出手,很容易引来无穷的麻烦。”

    “为什么呀”玉珞心急地跺了跺脚。

    “没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敢乱来,我就告诉折霜,让她把你送回郁西。”

    玉珞发誓,那一刻苍榕的语速是她这辈子所听过的最最快的一次,语气也不似平日祥和,由此可见这老头子的态度有多么坚决。

    这样的态度,直接让玉珞失了路见不平的勇气,环着双臂坐在了苍榕身侧,咬牙道“可是那群蒙面的好坏啊,他们砍人都算了,还砍你。我这是想帮你出气啊,和插手人类恩怨有什么关系”

    “咳”苍榕轻咳了两声,闭上了眼,道“不碍事这和你被那些花草小刺扎到的感觉差不多。”

    他都独木成林了,上千年来风吹雨打大旱灾都挺过来了,被几个闯入的人类斩断些枝干又算得上什么呢这小玉珞平日里看着笨,该精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狐狸样,他可不会轻易松口,让她去蹚人界的浑水。

    玉珞在苍榕边上坐着,灵识却一直关注着那个男人和女孩,好几次想出手帮忙拦一下那些杀手,想到苍榕的恐吓,还是怯怯不敢出手。

    阿语看出了玉珞的想法,飞至那个男人面前扑扇了几下翅膀,转身为他带路。男人失血过多,头脑早已不怎么清醒,全靠一口气硬撑着,此时迷失在这林中,见一小雀似有灵性般在自己面前晃悠,不及多想便一路追了过去。

    夜幕渐临,那个男人终于绕出了榕树林,玉珞忽然起身追了出去,苍榕伸出枝条抓了几下,全都被她灵敏地躲过,不禁气急道“小狐狸你罢了罢了可别忘了你答应折霜的话”

    “我记着呢我就隐身过去看看,绝不插手”玉珞说着,快步跑远。

    次日,济安城中多了一具尸首。

    死者身上伤口极多,是被乱刀砍死,不止一人目睹了那一夜发生的事,却无一人报官这样的江湖仇杀,官府是不会管的。

    说起来,此人是死在穆家院外的。穆家是济安城小有财力的商贾世家,当晚十数个黑衣蒙面人闯进他们宅院四处搜索,吓得家中主仆皆是一夜未眠,好在这群黑衣人确实只为寻人,并未谋财害命。天明后,穆家除了被砸坏些家具器物外,并没有人受伤,仿佛院墙外的血迹清理干净,这事也就彻底过去了。

    只是穆兆年与穆苏氏怎么都想不到,当他们盯着下人把乱糟糟的家收拾好时,年仅十岁的女儿穆瑾诗竟从自己屋中领出了一个六七岁模样,衣衫褴褛、两眼通红的女娃。

    那女娃紧紧抓着穆瑾诗的袖口,眼里满是恐惧。

    想起昨夜黑衣人闯入时所描述的女童模样,穆苏氏当场两眼一闭,晕倒在穆兆年的怀里。

    一只麻雀自树枝飞向旁侧房顶,落于一高坐在此的少女肩头“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收留这个孩子。”

    “不管会不会,我都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玉珞晃了晃悬空的双脚,似想起什么,伸出食指顶在阿语的喙上,一脸严肃道“我对人类用了法术的事,可不准告诉任何人”

    阿语摆了摆翅膀“放心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要说出去了,你把我嘴拔了都行。”

    “我信你”玉珞说罢,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不解“阿语,你说那个男人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对女儿千叮万嘱,不让她去报仇呢”

    “谁知道呢。”阿语摇了摇头,它只是个未得人形的弱小妖类,哪里懂那么多。

    它只知,昨夜那个重伤的男人将女儿藏进了穆瑾诗的闺房,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告诉自己女儿,千万千万不要去复仇,而后独自一人离去。

    穆瑾诗回屋时听到动静,蹲身看见桌底有个女孩,被吓了一跳,那时正逢黑衣人闯入穆家,穆瑾诗与那脏兮兮的小女孩四目相对,当意识到眼前女孩是黑衣人追杀的目标后下意识想要惊叫,却被女孩伸手紧紧捂住了嘴。

    一阵惊慌后,穆瑾诗回过神来,她在那满是泪光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哀求,一种深深的,对生的渴望。

    穆瑾诗试探着抓住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被捂住的嘴巴,又在女孩眼前左右挥了挥,示意自己不会叫。

    女孩犹豫地松开了手,穆瑾诗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淮冬”女孩的眼中满是惊恐。

    穆瑾诗重重呼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牵起了女孩的手,安慰道“别怕。”

    一刻的心软,让年幼懵懂的穆瑾诗将女孩从桌底拉了出来,藏进了自己的被窝,天真地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遮挡那瘦小的身形。

    黑衣人破门而入的那一刻玉珞急得不行,生怕穆瑾诗这样的举动会把自己,甚至整个穆家都搭进去,于是什么都顾不上地偷偷在一旁使用了障眼法,这才救下了那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