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咏华败露的事儿, 江晓月很快就听说了。

    临走前，竟然送上了一份大礼？

    这真是“人在做, 天在看”，坏人一个都跑不了。她笑了半天, 赶上秦小苗来看她, 就跟秦小苗说了。

    秦小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晓月, 这是刘咏华做的？”

    “是啊，除了她没有别人……”

    “那你赶紧去找找学校啊, 看看能不能把毕业分配改了？”

    “小苗, 事情没那么简单……”

    江晓月叹了口气。

    这件事儿努力过了, 结果却不尽人意。

    早在一开始，江晓月就找过系里, 系里说今年“支边“名额扩大了一倍, 提交志愿的同学很少, 有很大缺口，每个毕业生都有可能被派到边疆, 具体名单是教育局和市里审定的, 很难改变。

    刘咏华的事情出来之后，孙老师也找过她，说刘咏华受了处分，这两件事儿虽然有关联，但不是决定性因素。

    江晓月明白，学校也不想担责任，就把这件事推到了上面。

    今年的政策也的确如此, 班里也有同学分到边疆的，哭得稀里哗啦的，也得接受。不服从分配就等于丢掉了公职，大学五年算是白念了，去街道上找个临时工都不一定有人要。

    这个年代思想高度统一，从上到下步调一致，遵守纪律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就像给小树苗剪枝，一些旁枝错节一定要修剪掉，也唯有这样才能长成参天大树。

    而破坏规则的代价是巨大的，谁都承受不起。只要在编制内的，都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大学毕业生是事业编制，相当于国家干部了。

    “这个刘咏华真是害人不浅！”

    秦小苗气得不得了，恨不得跑过去把刘咏华骂一顿。

    江晓月拦住了。

    “小苗，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了让你离她远远的，那个人太复杂，跟其她人都不一样……”

    “嗯，我明白了……”

    秦小苗点了点头。

    她拉着江晓月的手说“晓月，去了那边要记得写信哦……”

    “嗯……”

    江晓月跟秦小苗拉着手，就像小时候那样。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希望这份友情能一直延续下去，直到两鬓斑白的那一天，还能笑着谈论过往。

    趁着还有时间，江晓月回到了驻地。

    她把刘咏华受处分的事儿跟夏爹爹和妈妈说了。夏春望皱了皱眉头，要说社会上这样的人虽然不多，可有那么一两个就很麻烦。

    “娇娇，踏入社会之后，要长个心眼儿，碰到这样的人要躲得远远的……”

    “嗯，爹爹，您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江采莲也气得冒火，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可想想税务局不也出过这种事儿？当年，陈所长被人家匿名举报受了冤枉，不也是借着这种由头？想着娇娇当年的叮嘱，要她千小心万小心，可娇娇自己呢，却被人家陷害了。

    “娇娇，还是在部队上好啊，去了那边，要是能分到部队医院就好了！”

    “嗯，姆妈，我也希望能去部队上……”

    江晓月摸着珠子，许了个愿。

    她相信无论去了哪里，都能适应的。

    这件事也给夏奕宁上了一课。

    他一回来，江晓月就叮嘱道“豆豆，一定要记住啊，在外边要谦虚谨慎，不惹事儿，不乱发表意见，要记住言多必失……”

    “嗯，姐姐，我都晓得了……”

    夏奕宁点了点头。

    姐姐要走了，他从未想过会跟姐姐分开？

    他看着姐姐，眼里透着不舍。

    “姐，不要走……”

    “豆豆，姐姐大学毕业了，要服从国家分配。等你毕业了，也会面临这个问题……豆豆，你在学校里要好好学习，物理专业学好了会大有所长，能为国家做出很大贡献……”

    “嗯，我明白……”

    夏奕宁点了点头。

    当初报考这个专业，一个是自己喜欢，另一个是听了姐姐的建议。姐姐说这种专业要对口，毕业后就能留在城里搞科研，或者去部队上。

    他想去部队，就像小舅舅那样，凭着科研能力入了军籍。军人是很受尊崇的，看看夏爹爹不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他也希望那样。

    江晓月看着豆豆，也满是不舍。

    在豆豆面前，她就像个小妈妈，总有操不完的心。

    “豆豆，在学校里可不能谈女朋友哦……”

    “姐姐，看你说什么呢……”

    夏奕宁红了脸。

    “豆豆，姐姐说的是真心话，你年纪还小，谈朋友就晚几年吧？等毕了业，工作稳定下来了，再好好交个女朋友……”

    “嗯……”

    夏奕宁一向听姐姐的，这个话他虽然不是很理解，可看到姐姐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记在了心里。

    毛毛和苗苗还没放假，正在期末复习。

    两个小家伙听到姐姐要去大西北，就揪着姐姐的衣襟不肯撒手。

    “姐姐，我不让你走！”

    “毛毛，苗苗，姐姐会回来看你们的，单位里每年都有探亲假，公家还报销路费呢……”

    江晓月净往好处想。

    国家对“支边”很重视，有人带队，有人安排生活，有探亲假还报销路费，工资也比内地高两级，她这一过去每个月能领五十多块，都赶上妈妈了。那边吃的东西很便宜，补贴也高，节省一点能攒下一大笔钱呢。

    晓月要去“支边”了，江家也炸了锅。

    江瑞丰简直受不了。

    他背着手，在客厅里转圈圈。这些年，他看着晓月一点一点地长大，哪里舍得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受那个苦啊？

    吴阿秀也不好受，眼圈都红了。

    “娇娇，你就留在家里吧？那户口一迁就回不来了……”

    “外婆，那哪行啊？”

    “娇娇，咋不行啊？让外婆来养活你……”

    “外婆，我都是个大人了……”

    “娇娇，再大在外婆跟前都是个小娃娃……”

    “外婆……”

    江晓月抿着嘴笑着，心里暖暖的。

    “娇娇，要不外公提前退休，把顶替指标让给你？”

    “外公，您还年轻，再多干几年吧！”

    江晓月知道外公外婆舍不得，她也舍不得外公外婆。可她二十了，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再靠着家里了。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舍得孩子离开？拿他们的话说，马上就要入土了，也没几天好活了，就想娇娇在身边守着呢。

    江采文和江采晖也跟晓月说了好些话。他们也舍不得，可晓月终究要长大，要离开家乡去远方，即便舍不得也不行。

    沈奕宣和陈红霞也听说了。

    听到晓月打算考研，沈奕宣就说“娇娇，你放心，如果需要开介绍信，哥哥帮你想办法……”

    “谢谢奕宣哥哥！”

    “娇娇，不用谢！”

    “奕宣哥哥，你也要注意哦……”

    “娇娇，你放心吧，哥哥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会加倍小心的……”

    沈奕宣拍着胸脯笑了笑。

    他跟岳家早无瓜葛了，那个刘大姐再严格也严格不到他头上。他相信岳景慧的为人，跟那个刘咏华可不一样。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中旬。

    全市各大高校的“支边”大学生有三百多名，其中分到西北的有一百多人，江晓月跟大家一起出发，家里就不用送她了，爹爹和妈妈也能放心。

    事情定下来了，夏春望和江采莲相互宽慰着。

    要说，这些年什么苦没吃过？

    夏春望在部队上干了那么长久，青春年华都献给了革命事业。那时候条件有多艰苦，连饭都吃不饱，不也挺过来了？

    江采莲也是如此。

    早几年，她跟夏春望两地分居，独自抚养着几个孩子，洗洗刷刷，那双娇嫩的小手都变得粗糙了。可她心里有着春望、有着孩子，从来都不觉得苦，现在娇娇不过是出去锻炼一下，她心态也要调整过来啊。

    况且，“支边”的又不是娇娇一个人，还有很多大学生跟娇娇一样啊！人家的孩子可以，咱们家的孩子也可以。

    思想上通了，伤感也消减了几分。

    二人虽然舍不得，可舍不得又能怎样？

    支援边疆是历史使命，也是时代召唤，是无上的光荣也是这一代人的骄傲。为国家做贡献，不怕牺牲排除万难，这样的口号不仅仅是口号，还要付诸行动。

    江晓月在家里数着日子。

    她盼着钟建军赶紧回来，好见上一面。

    钟建军收到江晓月的来信，就盼着赶紧放假。

    军校纪律严格，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学员不能随便外出。按照以往的规律，暑期由教官带队下基层封闭训练，今年也不例外，能不能抽出时间还不确定。

    江晓月考虑了一下，如果铁头哥哥回不来，她就去金陵城。

    一向都是铁头哥哥来看她，这一回轮到她过去了。

    江采莲却不肯答应。

    “娇娇，建军心里有你，自然会想办法，你一个女孩子不能跑到外地去……”

    “姆妈……”

    “娇娇，这个事情妈妈不会点头……”

    江晓月明白妈妈的心思。

    女孩子外出，做家长的哪有不担心的？感情冲动之下，难免会做出格的事儿，等以后她做了家长，也会有着这种担心吧？

    这倒不是不相信谁，而是在特定环境下，往往会把持不住。

    想想书中的晓月不就如此吗？

    她和戴国江就要领证了，在戴国江的磨叽下，情不自禁就失控了。只那么一次就怀了孕，继而对她的人生产生了重大影响。

    江晓月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就听妈妈的吧，感情和理智并存很难做到，那就努力做到吧。

    钟建军心急火燎，就趁着星期天请了假。

    他搭乘夜车赶了回来。

    到家时，天已经亮了。

    钟建军放下旅行包，就去了夏叔叔家。他正赶上吃早点，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在见到圆圆脸的那一刻，心总算安宁下来。

    他在家里只能待半天，即便是半天，只要看到圆圆脸就好。

    吃了早点，钟建军和江晓月在客厅里说话。

    夏奕宁在一旁当电灯泡，这就是妈妈交给他的任务，硬着头皮也要完成。

    对学校里发生的事儿，钟建军很愤怒。想不到刘咏华竟是这种人？那就以牙还牙，让刘咏华也尝尝匿名举报的滋味？

    钟建军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建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不能跟她一样……”

    江晓月赶紧拦住了。

    钟建军摸着脑袋，嘿嘿笑了笑。

    俩人说着话，就像从前那样。

    “哎，去了那边就写信……”

    “嗯……”

    “我等你考研回来……”

    “嗯……”

    江晓月算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她读研究生的时候，钟建军就从军校毕业了，毕业后分到哪里？还是个未知数。

    这也是妈妈担心的，想想还真是一桩事儿。

    校园恋情，纯真而浪漫，就像开在温室里的花朵，娇嫩无比可再美好的感情也要跟现实结合起来，否则就是空中楼阁。像晓月和戴国江也不是没有感情，可那份感情跟现实碰撞之后，就成了碎片。

    她和钟建军呢？是否能经受住风雨的考验？

    江晓月不晓得，钟建军恐怕也不晓得，只有经历过了，才能得出结论。

    江晓月想抓住幸福，并为之努力。

    钟建军也是锲而不舍。

    他怎么能失去晓月呢？那是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陪着他一起成长，在记忆中永不磨灭。

    短暂的相逢之后就是别离。

    当天下午，钟建军就搭乘火车赶回了军校。

    江晓月打开笔记本，诉说着思念。

    这是钟建军送给她的，说写日记用的。

    她也送了钟建军一点东西。

    她找了一个香包，往里面塞了几个药丸子，那是她亲手炮制的，可以驱蚊辟邪。钟建军带着这个，就会想起她吧？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