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爆发

作品:《拿了我儿子的给我还回来

    夜,黑漆漆地压在宫城之上。天空风云变幻,不一会儿便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

    乾元宫,婴儿手臂般粗的红烛热烈地燃烧着,照耀着这庄严肃静的宫殿。

    “啪!”

    一声异响,伺候在殿内的宫人全都打起了精神。

    龙椅之上,冷峻的男人扔了笔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走动了两圈,忽然转头看向殿外。

    刘德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是丝毫不假的。虽紧张害怕,但他仍旧鼓起勇气上前问询:“陛下,可是需要什么”

    蔺郇看着殿外,听着雷声阵阵,丝毫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刘德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

    “时辰不早了,安寝吧。”面前的男人忽然说道。

    “是。”刘德江直起身子招了招手,示意宫人们准备起来。

    蔺郇立在原处,眼神与外面的夜空是同样的颜色。

    ……

    雨夜难眠,姚玉苏本已躺下睡着,但几声雷鸣又将她唤醒,无奈之下她只得起床走到书桌前。

    白天翻看的书放在原处,看过的地方被红枣细心地夹上了书签。

    姚玉苏挑亮了烛火,落座在书桌前,拿开书签,接着白日的地方接着看了起来。

    夜深人静,读书的心境倒别有一番滋味儿。本以为会看出睡意来,怎知这写书之人颇有心机,一章接着一章的设置悬念,让人欲罢不能,反倒是越看越清醒了。

    此时,院子里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对面的廊下走了出来,他双肩被雨水淋湿了个透,可脚步却坚定地朝着亮着烛火的寝屋而来。

    姚玉苏正看到兴头上,并未注意到窗门上倒映出来的影子,她双腿蜷缩在椅子上,一头乌发披在脑后,捧着书看得聚精会神。

    “吱呀――”

    寝卧的房门被打开,一股凉风袭了近来。

    姚玉苏伸直了脖颈,抬头看去,她以为是红枣进来了。

    却不想,静候片刻,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若她嗓子未损,一定惊呼出声。可如今再怎么吃惊,她也只能瞪大眼睁圆了嘴巴,难得呆楞。

    “打扰了。”他一开口,嗓音低沉,面色也是一派沉重。

    姚玉苏虽不小家子气,也无太多男女大防的观念,但一男子深夜闯入女子的闺阁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她十分不自在。

    再看她此时的姿势,双脚踩在椅子上,双手环膝,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的亵衣,从各个角度看都不是能接待客人的模样。

    蔺郇环视了一圈,目光扫到屏风上搭着的一件外衣,上前两步扯下来,将它扔在了姚玉苏的身上。

    姚玉苏迅速放下腿将衣裳披好,端庄地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

    他若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这次断然没有那么好脾气了。

    蔺郇从旁抽来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神色严谨的道:“有些话,不吐不快,恕朕失礼了。”

    姚玉苏挺直后背靠在椅子上,仿佛这样能给她一些安全感,让她不至于因衣着不得体而在他面前生出无处遁形之感。

    “朕,谋得皇位,一切都是布局已久,包括害你失去掌宫之权的珍妃,都是朕的手笔。”蔺郇发誓,这是他此生最最正经的时候,他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蒙上任何一层不可拂去的阴翳。

    “政权更替,强者为王,这些不用朕多解释罢当然,朕也无须解释。”即使是此刻,他也是骄傲的天子。

    姚玉苏自然理解,为了让他明白,她还特地眨了眨眼。

    “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取代先帝,成为这天子之主。在这过程中虽然手段有明有暗,但朕可以担保的是朕绝无害你之心。”蔺郇看着姚玉苏的眼睛,那是她浑身上下他最喜欢的地方,清澈透明,无论经历多少污浊都还灿若星辰。

    “说朕用计毒哑你,简直是无稽之谈。”说道此处,他胸口仿佛激荡着一股吐露不出来的郁闷和愤怒,“朕如此……保护你,他们竟胆敢作这般猜想!”说道此处,他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之感。

    蜀地湿热,他一待就是十年,这十年他回过几次京城,但与她不过是遥遥相望数次,知晓她过得不错他也就完全放下了。他筹谋布局,练兵征伐,为的就是有一日光明正大的打回京城。这其中,不得不否认的是他也想让她看一看,当初他放弃的人究竟是龙是虫,她一心辅佐的人又究竟值不值她全力相助!

    这一路,艰难重重,可无论多么难,若要触及她的利益或是伤害她,他宁愿绕道千里,重新再来即可。譬如珍妃,她善计善毒,一剂毒药将皇后药翻不是更能打击蔺辉吗可事实上是他连这样的念头都不准自己有。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里含着千钧之重,仿佛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体会一二。

    她……沉默了。

    京城一直流传着一出话本,是关于她、蔺辉还有眼前人的。故事讲的是二男争一女,女子选择了一个命定的下场不会好的男人,而伤害了另一个真正顶天立地、呼风唤雨的好男儿。这话本虽然改编成神话故事,但明眼人稍稍一想便能知道它映射的是谁。在蔺郇登基之后,这类的话本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盛传了起来,前些日子她还听说有一出甚至改编成了剧目,要在有名的戏院登台演出了。

    这些人当中不乏有真正为她惋惜的人,但更多的人是觉得她识错了人,有眼不识泰山。甚至于在这些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当中,依然有好整以暇准备看她笑话的人。

    来来回回的猜测,层出不穷的臆想,几乎要把三人之间的故事坐实了,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可惜,直至蔺郇刚刚说出了那番话,她仍然不敢相信他真的是想要娶过她。

    两颗坚硬的石头相碰,碰撞之时,便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之时。

    她可以牢牢地固守她和蔺辉的关系,他是王,她是后,各司其职。但若换了眼前这人,她根本无法想象。

    蔺郇盯着她的神色,见她从惊讶、疑惑再到镇定,他的脸色同样逐渐变化。

    姚玉苏低头抽出笔架上的小狼毫,沾了沾砚台里的墨,铺平纸张。

    他不知的是,他同样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眸,专注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错以为他肯以命相付。她唇角稍弯,竟不知自己到了这般境地了还能有如此收获。

    “我从未相信外面的谣言,更不曾怀疑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回护之心。陛下无须在意外人的眼光,各种内情只有我等明白。”

    蔺郇扫了一眼,像是不甘只得到这寥寥几语的回复,又拿起来看了两眼。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纵然姚玉苏全明白,此时也只有装作不明白。她笑了笑,眉梢都卷着温柔的情意。

    情意……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果然,下一刻她又在纸上写道:“时辰不早了,未免引起异动,陛下还请回吧。”

    蔺郇低头,以手撑住全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一位英俊的男子,加上又有一身压迫感十足的气势,仿佛坐在哪里哪里便是他太极殿的龙椅。

    姚玉苏拢住外衣罩住全身,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离去。

    “噔。”他霍然起身,拉开椅子,一脸沉郁之色,似乎下一刻便能踹翻挡在两人之间的书桌。

    他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仿佛漏夜上门找人麻烦的人是她。

    她同样起身,站在原地回视他,眼神清明。

    “朕要你一句真话,你敢答吗”他扬起唇角,似怒似笑。

    姚玉苏眼神如流水,晃动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

    “你可知……”他倾身向前,稍稍停顿一刻,眼神充满强势和逼迫,“朕心悦你。”

    帝王之势席卷而来,就凭此刻,姚玉苏也敢说他这个皇帝比蔺辉当得要成功,起码,他成功地唬住了她。

    两人之间的气场像是被一股旋风吹动,荡来飘去,空气中都是紧绷之感。

    沉默不对,即时回应又太假。

    她稍稍想了片刻,在他炙热的眼神下,居然点了点头。

    轰――

    山洪爆发了,黄河决堤了,日月为之颠倒。

    ……

    待姚玉苏回过神来,只余下面前地上的一滩水渍,人已没了踪影。

    她察觉不对,抬手摸了摸脸蛋儿,是烫的。

    她缩回椅子,环抱膝盖,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就那样作答了。

    他问敢不敢,她还就真的敢了。

    姚玉苏仰头看向房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一切归咎于这雨夜的缘故。

    不行,耳朵也开始发烫了,她双手覆耳。

    ……

    乾元宫的寝殿,蔺郇悄无声息地潜入,挥了挥手,床上替代他躺着的人立马起身,顺便将他一身湿衣带走。

    他没有沐浴,就这样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躺下,身上虽携带有股雨水的湿意,但心里却是燥热难耐。

    她知道,她竟然真的知道!不,她理应知道,她那般聪明怎么可能对他这一系列行为孰若无睹。

    可让他不敢置信的是,她没有回避,就那么坦然地看着他,诚实地作了答。

    可躺五六人的龙床突然就变得狭窄了起来,根本不够他施展。

    这一腔热血该往何处发泄

    他索性腾地一下翻了起来,下了床,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大步流星地朝雨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