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威能如此轻巧地从老丈家过关, 自然要进宫感谢皇后。

    怎奈,有人轻描淡写地就给他挡了回去。

    “过好你自己的小日子朕和皇后就宽心了。皇后那里你也不用特地去谢恩,如今她身怀六甲,不便接见你,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蔺郇如此拒绝道。

    宋威自然不想惊扰皇后养胎, 谢恩一事就此作罢。

    “好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不要纠缠在这些丁丁点点上面, 朕找你还有其他事情。”蔺郇开口拉回他的思绪。

    “但凭陛下吩咐, 宋威无所不从。”宋威收敛心神, 拱手道。

    蔺郇跟他谈起自己对于小璃国的打算, 才说到一半,宋威便表示愿意带兵支援肖豫, 与他左右夹击, 让小璃国梦碎东境。

    蔺郇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 他虽有将小璃国纳入大齐版图的计划, 但如何将这计划一步步落到实处才是他日夜所思的问题。

    “小璃国不像南羌人那般好战, 他们依海而居,天性柔和得多,只是新一任的小璃国国王雄心勃勃罢了。”宋威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陛下只要攻下小璃国让大齐的军队进入, 再派驻官员教化民众,想必不出二十年,小璃国与中原其他地方无异了。”

    蔺郇抬头看他:“朕所想的与你相差无几, 但有一点,朕不愿再拿国库的钱去贴补新建的郡。”

    宋威有些疑惑,不解其意。

    他不明白,姚玉苏却看得透彻。蔺郇这是从前人身上总结出了教训了,前朝的皇帝们往往在攻下一座城池之后,将这座城池与中原一概而论,共同治理。但这攻下的城池因为战乱的原因,百姓流离失所,经济一蹶不振,这便要国库来支撑他们发展了。这相当于家里的两个米缸,从大的米缸中舀米去充盈小的那个,等小的那个渐渐满上来了之后,忽然有一天,贼人闯入,连米带米缸一起搬走,等于瞎忙活一场。

    姚玉苏一边展开双臂等着红枣脱去她的衣裳,一边对着椅子上的人道:“陛下这般所想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如此一来,岂不是没有将小璃郡的百姓当作自己的百姓庇护了”

    蔺郇双手扶着脑后,仰头看着房顶,口吻深沉的道:“从本质上来说纳入我大齐版图的都是朕的子民,但从理性上来说,朕不想养虎为患。”

    这边,红枣已经帮她换上了睡衣。

    姚玉苏一身轻松地上前,弯腰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儿,道:“该睡觉了,这些白日梦就留着等会儿再做吧,现在小璃国还不是你碗璃的肉呢。”

    蔺郇一把抓住她的手,绕了半圈让她斜躺进自己的怀里,低头捏住她的下巴,轻笑道:“囊中之物罢了,朕下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如果你真要这般自信的话……”她双手绕上他的脖颈,笑着道,“这个问题不如等我这一胎生了咱们亲自去看看便能解决。亲自踏上那片土地,看看那里的人,然后再制定你的计划,岂不是更量身打造吗”

    “好主意。”他双手发力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大床走去。

    “果然重了不少。”他走到半道儿故意闷哼了一声,作出吃力地模样。

    她微微眯眼,目光中闪现重重“杀机”。

    “陛下这是疏于练功了,可别太沉醉在温柔乡啊。”她阴测测地道。

    “温柔乡咦……你哪里温柔了”他惊讶地道。

    姚玉苏:“……”一晚上插两刀,蔺泽愚,你果然长进了。

    红枣闷笑着退下,将这片“战场”留给夫妻二人发挥。

    ——

    此次南境大军大胜而归,照例是要封赏的,除了宋威以外,军内所有人原地拔高一级,以示嘉奖。

    宋威作为主帅,单独被拎出来封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其夫人杜氏被封号从一品诰命夫人,受封的次日便早早地到泰元宫谢旨。

    杜月如从前也是见过皇后的,但都是同母亲和其他夫人一道,并未这般面对面地和皇后交谈。

    待出了泰元宫,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放松了下来,见她如此紧张送她出去的红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姑姑别误会,妾身并不是对皇后娘娘不敬。”杜月如这才醒悟过来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还在一旁,她竟然就泄露了真实情绪了,真是该打,解释道,“皇后娘娘亲切和蔼,妾身十分敬爱,只是……”只是那一身的威势实在有些压人,纵然宋威已经多次在她面前强调皇后娘娘的好心肠,但她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红枣见她浑身长满嘴也说不出个缘由,笑着为她递出台阶,道:“夫人这便是有胆识的,奴婢可还见过一出这宫门腿都软了的呢。”

    杜月如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红枣,道:“多谢姑姑体谅,妾身实在是嘴笨。”

    “奴婢送夫人一程吧。”红枣道。

    “姑姑留步,这回去的路我熟得很,如今皇后娘娘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姑姑赶紧回去吧。”杜月如体贴地道。

    红枣笑了笑:“如此,奴婢就告退了。”

    “姑姑慢走。”杜月如微微颔首。

    春天是个迎接归人的好时节,自宋威开了个好头以后,陆陆续续有官员回京述职,这其中也包括太常家的大公子,韩綦。

    姚后先后宣了焦氏母女及太常夫人进宫闲叙,之后便对外发布了她继任皇后一来的第一道旨意,将焦氏二女赐与韩氏长子为妻,择吉日完婚。

    韩綦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沉稳之人,他二十岁那年高中进士,虽不是一甲但也是二甲中名列前茅之辈,这在官家子弟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他在翰林院修了两年的书之后主动要求下放地方,如今在地方上干满了三年,今年正好二十五。

    韩家是清贵人家,门风正德行佳,而韩綦又是新一辈中备受陛下亲眼的人,日后前程定然错不了。这样一看,韩焦做亲门当户对,两个小的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即便如此,在这过程中依然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发生过。

    那日姚后先是宣了太常夫人进宫,听取了她的意见之后才宣了焦氏母女。焦夫人一听姚后要赐婚,当下便不同意,婉言相拒。姚后不理她,只管笑着看向焦竹,问她的意见。

    焦竹被母亲狠狠地暗示了两眼,却依然站了出来,抬头挺胸地表示:“小女愿意嫁与韩公子!”

    焦夫人心口一痛,险些昏倒。

    姚后笑着抚掌:“好!虽说女儿家的婚事大多由父母说了算,但本宫看你如此果决,便越俎代庖,成全你一回。”

    韩綦的品性她早已问过蔺郇了,听他满口夸赞,知道错不了。如今焦夫人虽心有抵触,但想必以韩綦那般的人才安抚岳母应该是不在话下,如此一来,这婚事的选择权就在焦竹的手上了。姚玉苏向来不干乱点鸳鸯谱的事,若焦竹今日听从焦夫人的话,那她只有放弃。

    幸而,这世间还有女子不擅长向命运和父权妥协的。比如姚后,比如焦竹。

    待焦氏母女走后,藏在后殿的太常夫人才笑着走出来。

    “多谢娘娘成全,焦竹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品行端正,与綦儿正是良配。”太常夫人向姚后屈膝行礼,表达谢意。

    “夫人客气了,这明明是本宫的心愿,多谢夫人成全。”姚玉苏轻轻叹了一口气,面带笑意。

    太常夫人便是玄宝窗前那盏莲花灯的制作者,也是三苦大师承认过与佛法最有缘的俗世弟子,她的为人品性,姚玉苏自然是信得过的。

    太常夫人走之前,对姚玉苏多说了几句。

    “恕妾身多嘴一句,这世间不仅姻缘是注定的,生死也是。娘娘不必将往事执着在心,何处所失便会在他处所得,如今焦竹婚事已定,娘娘是时候放开心结了。”

    姚玉苏眺望太常夫人离去的背影,端正的双肩轻轻地落了下来。

    “娘娘,太常夫人说得对,你没有对不起焦皇后,一切都是命数啊。”红杏在旁侧说道。

    那碗汤,不是她灌焦皇后喝下去的,汤里的毒,更不是出自她手,她何故内疚了这么多年呢

    姚玉苏眨了眨眼,似乎脑海里那个眉清目秀的面容渐渐在隐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姚玉苏长达九年。

    “好,往后不提了。”她起身,眉眼之间的阴云散去,仿佛春日浸透进来。

    ——

    姚玉苏给韩焦两家赐婚,却不知受到震动最大的却是自己的娘家。

    “焦氏抢了玉珺的夫婿这又是从何说起”姚国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诧异地看着晚饭过来找过来的大儿子。

    姚江一脸愁苦:“父亲你有所不知,那韩綦是夫人替玉珺看好的夫婿,之前一直不伸张,是想着韩綦任期微满暂时不能回京,如今人才回来,却被皇后娘娘劫走了,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姚国公皱眉:“玉珺与韩家我怎么没说有订亲一事”

    “非是订亲,而是夫人与韩夫人在口头上说过一回的。”姚江解释。

    “可有什么凭证”

    “……并无。”

    姚国公撇嘴,哼道:“这算哪门子准夫婿,不过是女眷们在嘴上说说罢了,又无信物也没有下定,何来抢亲一说我看你是越来越夸张了!“

    姚江急得不行,却见父亲无动于衷,努力想说服他:“父亲有所不知,这两年来我与夫人将京城有儿郎家的都看了个遍,唯独满意韩綦这小子。夫人与韩夫人也交好,彼此都了解,玉珺嫁过去更是少了婆媳问题。再说了,韩家清贵,规矩又不多,正是结亲的上上之选啊。”

    “那又如何”姚国公冷眼看着儿子蹿上蹿下,不慌不忙地道,“你们看好的大白菜都卖出去了,选下一颗呗。”

    “这——”姚将被父亲噎了一把,呼吸都不通畅了,“父亲,这不是选白菜,这是给玉珺选女婿啊。”

    无论姚江如何着急上火,姚国公都十分淡定,因为他认准了一个道理:先来先得,怪就怪自家儿子儿媳下手太迟。

    姚江说得口吐白沫,见父亲仍旧没有同仇敌忾的意思,不禁有些泄气。

    “说完了”姚国公掀起眼皮瞅他。

    姚江坐在一旁,嘴角抽抽。

    “你和秦氏既然早已相中了韩家小子,为何不早点下手说到底,你们还是仗着皇后娘娘的势了,认为皇后的妹妹定然是抢手得很,只要放出风声去,自然一家有女百家求。”姚国公一语点破夫妇俩心中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道,“岂料,端着这么久,人家可有非你女儿不娶了”

    姚江抬手拭汗,不可否认父亲说对了,他和夫人的确是想着让韩家先来开这个口,如此才能显得女儿家矜贵啊。

    “父亲,这事儿还得怨韩家。”姚江抬头道,“明明两家都有这个意思,怎么扭头就不认账了呢。还有,皇后娘娘也是,这种事不想着自家妹子,却便宜了旁人,她还算个好姐姐吗。”

    “啪——”姚国公一巴掌拍上案面。

    姚江立马起身:“父亲息怒,儿子就是随口一说,绝对没有怨怪皇后娘娘的意思。”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自己的女儿不盘算好,还要怪到皇后的头上去!怎么她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啊!”姚国公将案面拍得“啪啪”作响,显然是触到他的怒点了。

    姚江惭愧低头,无言以对。

    姚国公看着他这副沉默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想此子幼时也是读书天分极高的人,没有娶妻之前还去考了个举人,自娶妻之后就将仕途经济这些抛诸脑后,视为俗物,整天就知道陪着夫人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姚国公只恨娶错了儿媳妇,否则也不能将一个好苗子生生折断了上进之心。

    “滚滚滚。”姚国公越想越气,挥挥手,赶他出门。

    姚江因一向不在家中本就对父亲怀有愧疚之心,见他如此生气,自然不好再多做辩解,拉上门离去了。

    姚国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忧虑姚家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这头,姚江回了卧房,正思索着如何向夫人交代,却见她坐在桌边看了过来,见他一脸尴尬沉默,秦氏什么也没说,起身就往床铺去了。

    “夫人,我刚刚和父亲聊了,此事的确是……”

    “不必再说了,玉珺是你的女儿,你也有责任为她找个好人家。”秦氏背对着他,冷漠地道。

    姚江踌躇在原地,左右为难。

    要说秦氏与姚玉苏这母女俩一向感情淡薄,如今却在选婿上面空前一致,实在奇怪。可这样偶尔的一致却不大值得高兴,起码夹在中间的姚江就高兴不起来。

    姚江躺在夫人用冷漠筑起的城墙旁,一夜没有睡好,次日天不亮就起了身,早早地就进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母女俩大概是天生犯冲。

    又是周一啦,这周没有榜,要靠大家用爱发电哦~

    收藏、评论来一波,要是觉得喜欢别忘了安利给朋友哦!新网址:  烦请重新添加收藏! 请牢记:玫瑰,网址,手机版网址m.meiguixs.net,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