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日和皇后谈论了焦家, 朝会的时候蔺郇难免多看了几眼焦国丈。没想到待朝会散去后, 焦国丈竟也主动找上了蔺郇。

    “国丈身体可还好”蔺郇落座,笑着看向面前的焦国丈,“朕政务繁忙, 疏于关心你二老,还请多担待。”

    蔺郇至今也还记着国丈肯将女儿嫁给当时被贬至蜀地的他,所以在焦国丈面前他主动放低了姿态, 以小辈的口吻关怀。

    焦国丈连连点头,道:“托陛下鸿福, 臣与内人一切都好。倒是陛下这两年清减了不少,国事要紧,但身体也不可慢待,陛下的健康关乎国运, 还请陛下多多保重身子。”

    蔺郇笑着道:“朕如今有皇后照顾,差不到哪里去。”

    “皇后娘娘身怀六甲, 想必难以面面俱到,陛下还得选可信的人在身边伺候才是啊。”焦国丈道。

    蔺郇听出点儿弦外之音来, 但却装作不知的模样,道:“后宫诸妃也十分善解人意, 皇后照顾不到的地方还有她们呢,国丈不必担心朕。”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了, 焦国丈只好摊牌明说。

    “臣斗胆,想送小女进宫服侍陛下和皇后左右,不知陛下意下如何”焦国丈微微抬头, 双眼看向蔺郇,目光深深。

    蔺郇装作诧异的模样,道:“国丈怎会有如此想法焦二小姐似乎刚刚及笄,朕已经为她看好了一门姻缘,男方也是书香门第,极为相配,为何要送进宫来”

    焦国丈叹了一声又一声,无可奈何地道:“这也是内人的主意,她近来一直梦见晗儿,说晗儿在地底下放心不下皇上,想让自己小妹陪伴君侧,也算安她的心。”

    蔺郇心中一冷,敢拿过世的焦皇后做筏子,焦家真是黔驴技穷了啊。

    “朕如今已经娶了继后,她也深得朕心,由她来照管六宫再合适不过了。况且焦皇后也知道继后的品性,不如请焦夫人点一炷香告知焦皇后,想必在九泉之下她也能安心。”蔺郇不冷不热地道。

    焦国丈当然不能这般轻易的放弃,当初若不是小女儿还未及笄,这继后本该出在焦家的,怎么会落在姚氏的头上。

    “陛下,晗儿是为皇后死的,如今她在地底下难安,难道皇后连这一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她吗”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女人越多越好,陛下这般否决,焦国丈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姚后在其中起了作用,矛头直指姚后。

    “荒唐!”蔺郇愤怒起身,大声斥责,“什么叫为皇后死的难道是皇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吗当初歹人作祟,焦氏不幸离世,朕与皇后都颇为心痛,如今你竟然拿这桩旧事来要挟朕,国丈啊国丈,你可是觉得焦家的好日子过腻了!”

    见龙颜震怒,焦国丈心里也有些慌乱,但如今焦家式微,子孙辈都没有出彩的,再不在陛边安置个焦家的人,过了他这一代恐怕焦家就彻底退出京城权贵圈子了。

    “陛下!”焦国丈大呼一声,俯身叩首,“臣绝无以晗儿来要挟陛下之意,陛下细想,晗儿在世的时候是何等维护陛下,当初陛下离京的时候是晗儿执意要嫁给陛下的啊,如今情深意重,难道就不能换来一个请求吗晗儿过世多年,臣与内人心中万分难过,如今知道晗儿还有遗愿未了,臣便是冒着让陛下降罪的风险也要替晗儿转达给陛下啊!”

    蔺郇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毫无温度。

    “朕登基之后,焦家从未以皇亲国戚自居,朕多次赞扬焦家的品性,深以为结对了亲家,也为焦皇后欣慰。国丈今日所言实在让朕失望,不如请国丈回去冷静冷静,想想你到底对朕说了些什么,以你的身份立场到底应不应该说这些话。”蔺郇虽生气,但还是为焦家留着一丝颜面,否则依他的脾气早已让禁军将人扔出去了。

    说完,蔺郇大步走出书房。

    焦国丈跪在原地,额头冒着微汗,双手也有些颤抖。

    ——

    夜里,蔺郇并未来泰元宫用晚膳,直至月色中天了也还未见人影,姚玉苏难免要让人去问问。

    红枣回来,语焉不详的道:“陛下似乎心情不好,一个人待在乾元宫批折子。”

    “朝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姚玉苏转头问道。

    “苏总管说,若主子不忙的话不妨去看看,陛下如今正是需要主子的时候。”红枣道。

    姚玉苏惊讶,他什么时候需要过她

    “苏志喜长进了啊,什么叫本宫不忙的时候”姚玉苏哼了一声。后宫的女人最大的“忙”不就是邀宠吗如今大好机会摆在面前,她难道会推托自己太忙而把陛下晾在那里

    “走吧。”姚玉苏重新换上外衫,穿着薄袄出门。

    乾元宫,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惊扰了陛下脑袋搬家。

    蔺郇皱着眉头批折子,因为心情烦躁所以字迹都潦草了许多。

    “这是什么江苏挖出了祥瑞简直扯淡!”蔺郇将折子摔在一旁,斥责道,“江苏总督整天干的就是这样的事儿不思进取想的却是一些媚上的招数让人去问问他冯云贵是不是总督的位置坐腻了想挪地方!”

    苏志喜肩膀一抖,捡起了折子:“是。”

    冯云贵敢上这样的折子也是看陛下深信命运玄学,见陛下为着一个和尚的话连亡国皇后都娶,万一见着自己这祥瑞一时大喜将他调回京城升官呢不得不说,他这回的算盘打翻了,讨好失败却在蔺郇心中留下了一个“媚上”的印象。

    姚玉苏刚跨进殿门,一道折子就朝她飞来。

    “主子小心!”红枣扶着她进门,一见这架势立马挡在她身前。

    蔺郇闻声站起身来,见姚玉苏身子一晃,心都给吓掉了半截。

    好在当初在桑庄做了几天的农活,下盘还算稳,她晃了晃竟然自己站住了。

    蔺郇大步跨过去,惊魂未定地扶着她的肩膀,道:“没事儿吧”

    姚玉苏也是被那折子飞过来的架势给吓到了,不自觉地想躲闪,却没想红枣快她一步挡在了她面前,她原地晃动了两下自己稳住了。

    “你这是在乾元宫练飞镖呢”姚玉苏抚着胸口怨怪道。

    蔺郇见她无碍,心中大定,听她责怪连连认错:“是朕不好,朕不该乱扔东西。”

    两人朝着殿内走去,蔺郇将她扶至窗边的软榻上坐好,又让人去煮安神茶,唯恐刚刚吓住了他。

    苏志喜一边让人去煮茶,一边暗道:皇后主子连杖毙宫人的现场都不怕,还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被吓住怎么那么让人不信呢。

    但不管他内心是如何腹诽的,在蔺郇的心中他的玉苏儿就是身娇体弱必须要好好照顾。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你该就寝了。”他握着她的手道。

    姚玉苏斜睨他:“看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朕错了,朕不该不跟你打声招呼的。”他再一次低头认错。

    姚玉苏拍了拍他的手,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今早还好好的,怎么到晚上就这般阴晴不定了。”

    蔺郇思忖着该不该告诉她,这样的事儿说出来会不会把她气出个好歹

    见他磨磨蹭蹭的不开口,她撇开他,直接点名苏志喜:“你来说,说不出清楚本宫照着郑开怀的标准也赏你几板子。”

    姚玉苏自然不可能杖毙苏志喜,她这样说也无非是表明了自己要知道的决心罢了。

    苏志喜看了一眼陛下,见他没有阻拦之意,上前将早上书房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陛下是如何怒斥焦国丈的。

    蔺郇看着姚玉苏,以为她会变脸,没想到她听完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要生气就发泄出来,可千万别憋着。”他担忧地看着她。

    姚玉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蔺郇&苏志喜:“……”

    主仆俩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反应。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姚玉苏叹了一口气,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来之前我都想了好几种可能,要么是北边被突厥人袭击了或者是南边宋威把仗打输了,没想到却是这等小事。”

    蔺郇:“……”

    “他焦家敢把女儿送进宫来我就敢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人性的黑暗面。”姚玉苏冷哼了一声,拨了拨鬓角,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闪闪发光。

    蔺郇自然不敢怀疑自家皇后的狠辣,要是焦家真是平常人家,送女儿进宫也没什么,无非是多一个老死在宫里的红颜罢了。

    “焦氏……朕感念她当年辅佐之恩,并不想让她唯一的妹妹落得个红颜枯老的下场。”蔺郇叹气道。

    姚玉苏瞥向他,这是念起原配的好来了

    蔺郇见她长久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心中一个激灵,他是不是犯了什么蠢

    “玉苏儿……”他笑着上前拉她的手。

    “哼。”她冷笑两声。

    “焦氏贤德,即使知道朕的心不在她的身上也未有半分怨言,反而将王府上下打理妥帖,从未让朕操心过。朕屡屡出征,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她替朕守着后方,从未说过辛苦。”他凝视着玉苏的双眼,诚心诚意地道,“朕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做不出那等过河拆桥的事情,朕念着她的好。”

    “嗯,好。”她敷衍道。

    他低头亲吻她的手指,仰头看着她:“朕念着她的好,可朕从始至终就只爱一个人,无论她是不是朕的妻子,当初有没有选择朕。”

    这个“她”似乎不言而喻。

    姚玉苏原本是不嫉妒焦氏的,可大概是心里被他一寸寸占据的地方太多,现在也计较了起来。但往事不可追,他们都是被现实刮过骨才学会如何走向正确的人。

    “知道了。”她低头,牢牢地握紧他的手,嘴角衔着一抹浅笑。

    “朕不会纳焦竹,也不想降旨申斥焦家。”这才是他烦躁的地方,焦国丈似乎心意已定,油盐不浸。

    姚玉苏拉了拉他的手,道:“陛下若相信我的话,此事交给我吧。”

    他抬眸看她,眼中闪过诧异,他以为她会懒理这些事呢。

    “我对付女人很有一套的。”她眨眼。

    苏志喜在一旁帮忙细数姚后对付女人的招数:毒杀、吓唬……似乎每一样都效果不错呢!

    奈何有人猪油蒙了心,竟然配合点头:“你的本事朕自然是相信的。”

    安神茶送来了,苏志喜接过,觉得还不如直接送去焦家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姚后有粉丝团,蔺郇一定是粉头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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