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 117 章

作品:《窈窕世无双

    是夜, 宸园。

    风吹琼窗, 半洞门前,几株碧竹影影绰绰。

    郑嘉和在月下抚琴, 琴声先是忧郁哀婉,似心事重重。忽地抬眸睨见什么, 琴声一顿,短暂的停歇, 乐调再起时,忧思全无, 弦间只剩高山流水清风朗月,似是有意奏一曲仙乐哄人欢喜。

    令窈悄悄藏在半洞门后,探出半边身子, 张着黑灵灵的眼,盯牢前方青袍木簪的郑嘉和。

    郑嘉和总有法子讨她高兴,所以她来找他了。

    还没进门,就先被他的琴声给哄好了。

    一曲毕,郑嘉和问“还要听吗?”

    令窈一愣, 伸出脑袋“原来哥哥早就知道我来了。”

    她从门后迈出来,身上沾了草叶。郑嘉和为她捋去裙间草叶, 一低腰,窥见她趿着鞋,没有穿袜, 丝鞋后处被踩塌, 染尽泥土, 她脚脏脏的,大概又是走出门才发现忘记穿鞋。

    郑嘉和蹲下去,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不爱穿鞋的毛病。”

    令窈往前一倒,也不管他还蹲着伺候她双脚,她径直赖到他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我急着来见哥哥嘛。”

    她整个人趴过来,他不好再动作,索性顺势而为,抱住她双腿,将她整个人扛起来。

    令窈惊呼一声,而后在他肩头咯咯笑“哥哥是不是吃了什么仙药,我认识的那个病秧子哪去了?”

    “你轻得像羽毛,即便是病秧子,也能抱起你。”

    “你这样说我,小心我得意起来,将你当马儿骑。”

    “哥哥又不是不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郑嘉和要抱她进屋,她指了院子里用来乘凉的玉榻,“我要去那。”

    郑嘉和调转方向,朝玉榻而去。

    他将她放在榻上,任由她在榻间翻滚几圈,他端正坐在榻边,问“这么晚了,卿卿为何突然来找哥哥?”

    令窈扯扯他的衣角,让他也上榻来,郑嘉和犹豫一二,脱去云履,半躺上去。

    令窈将脑袋搁在他腿上,仰头望满天碎星“我见今夜星辰闪耀,甚是美丽,所以来找哥哥共赏美景。”

    夏风凉凉,风里隐约有蝉鸣声。

    她说完话,学蝉鸣声滋滋叫,怎么学都学不像。

    郑嘉和笑着捂住她嘴“你又不是蝉,学它叫作甚?”

    令窈笑眼弯弯,唇瓣一撅,亲了亲郑嘉和覆过来的手,郑嘉和长睫微颤,忙地将手挪开。

    她得了自由,往前一扑,郑嘉和没坐稳,被她扑倒,她双手托腮,撑在他身上,道“我虽不是蝉,但我像极了蝉,高兴和不高兴都是一个样,聒噪烦人就完了。”

    郑嘉和躺着任她趴在身上“卿卿一点都不聒噪烦人,卿卿檀口一张,不知多少人舍了性命都要一亲芳泽。”

    令窈侧脸蹭蹭郑嘉和的心口“那哥哥呢,别人亲近我,哥哥会不高兴吗?”

    “若是卿卿高兴,哥哥就不会不高兴,但若卿卿不高兴,哥哥拼了性命也不让旁人亲近你。”

    令窈懵懵抬头“若哥哥不是哥哥,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郑嘉和一愣,白壁如玉的面庞染上红晕,他呼吸微紧,缓缓抚上她侧颊,气息滚烫“你再说一遍。”

    令窈没有察觉他眼中的炙热,她满心思想的全是孟家反叛及穆家抛出来的条件。

    为着这事,她匆匆出宫来了宸园。

    待在郑嘉和身边,她心里安稳,不至于心烦意乱辗转反侧。

    郑嘉和等不到她的回应,眸底呼之欲出的爱慕重新埋起来,平静地躺回去,望满空碎星,可星河璀璨,到底不及眼前人光彩夺目,他看了两眼,目光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令窈问“哥哥,你觉得穆辰良这人如何?”

    “提他作甚?”郑嘉和皱眉,随即道“他虽年少,但才智胆识过人,并非寻常纨绔子弟。”

    令窈讶然“哥哥将他看得这样好,我还以为哥哥讨厌他。”

    “哥哥虽讨厌他,但他对卿卿好。”郑嘉和指间绕起令窈发丝,慢声道“一个人再如何令人憎恨,只要他肯真心实意对卿卿好,在哥哥眼里,也就有了可取之处。”

    令窈双手撑累了,软绵绵伏下去,整个人贴他身上“哥哥怎知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郑嘉和没出声。

    别人他不知道,可穆辰良待她的心意是真是假,他多少知道一二。

    他自问一颗心只为卿卿,天底下待卿卿好的人,除了他之外,他就只服一个穆辰良。

    穆辰良虽疯得很,但上辈子为卿卿,做尽不能做的事。

    “卿卿问哥哥如何看他,卿卿自己呢?”

    令窈声音细小“我不讨厌他,有时候他讨我欢心,虽然霸道,但是蠢笨得可爱。”

    “还有呢?”

    “我……我有些怕他。”

    “为何怕他?”

    令窈语气委屈,嘟嚷“怕他发疯。”

    郑嘉和轻笑出声。

    令窈难为情,用脑袋撞郑嘉和“不许哥哥笑我。”

    郑嘉和“卿卿何必为尚未发生的事担忧,怕他作甚,他若发疯,有哥哥护你。”

    令窈趴着不动了。

    良久。

    她问“倘若我要利用他,哥哥会瞧不起我吗?”

    郑嘉和听出不对劲“卿卿作甚问这话?”

    “哥哥只答我的话便是。”

    郑嘉和想了想,说“卿卿要利用谁,我便替卿卿利用谁,怎会瞧不起卿卿。”

    令窈眼眶泛红,为郑嘉和的温柔体贴,也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倘若我无法脱身呢?”

    郑嘉和彻底察觉出事情的异常。

    思忖半刻,郑嘉和按兵不动,没有立刻发问,手臂往里收,揽紧令窈“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一切后果自有哥哥为你承担。”

    令窈长长吁口气。

    有郑嘉和这句话,即便他势单力薄,无法与任何人相抗,她也愿意义无反顾地相信他。

    上辈子郑嘉和是掌了军权的大将军,这辈子她为了自己的私心,将他绑在身边,他虽做不了叛军的大将军,但她会给他比大将军更高的地位。只要熬过这次的劫难,郑嘉和要什么,她都给他。

    “哥哥,我会像保护舅舅那样保护你的。”令窈悄声嗫嚅,“我要哥哥永远都在身边。”

    她声音很轻,几近无声。

    郑嘉和却还是听到了。

    许久。

    他止住心跳如雷,答了一个字“好。”

    令窈已经熟睡。

    郑嘉和抬眸往一个方向看。

    飞南正蹲在屋顶上,痴痴望星空。

    郑嘉和挥挥手,飞南自屋顶而下,两人说话声音轻浅。

    “又在想死去的山阳?”

    飞南垂目“我就只他一个好兄弟,我若不惦念他,无人再惦念他。”

    郑嘉和不忍告诉他真相,吩咐“动用所有的眼线,查一查今日穆辰良进宫所为何事。”

    飞南应下“是。”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几块鱼肚白的印渍尚未被日光晒无,一辆宝盖华车叮铃作响,停至汴梁穆府宅院。

    圣上赐下的宅院,乃是王爷所住的规格,亲提牌匾,金光闪闪一个穆字高挂府门前。

    鬓鸦扶令窈下车,令窈睡眼惺忪,没有梳洗,粉黛未施,头发松松地垂在肩后,系一根红色绸带,风一吹,绸带欲散,鬓鸦忙地替她重新系好。

    “昨夜急哄哄出宫去见二公子,待到子时才回宫,回了宫就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卯时不到,嫌我不叫醒你,让你睡昏了过去,急哄哄又出宫,也不知道怜惜自己身子。”鬓鸦重重叹口气,心疼道“瞧你,眼睛都睁不开,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竟连觉都不睡。”

    令窈伸个懒腰,“好姐姐,你莫要问,快去敲门。”

    鬓鸦无奈“这会子敲门,也就打鸣的鸡应你,他们穆家的人哪会应你?难不成一夜不睡,在这等你?”

    话音落,手才敲一下,立刻有人将府门大开。

    穆府的家仆鱼贯而出“恭迎公主殿下。”

    鬓鸦吓一跳,看向令窈“他们还真在这等着。”

    令窈实在太困,站着都能睡着,脚步虚浮,像是踩在云里。

    她跌跌撞撞往里而去,忽地有人伸手扶住她,声线清冽“你来了。”

    令窈眼皮重得很,目光模糊,唯有一抹红格外明显。

    他虽年轻,臂膀却有力得很,她歪过去,慵懒答他“嗯,我来了。”

    穆辰良一颗心七上八下。

    昨日她说要一日功夫考虑,第二日给他答复。

    他自宫里回去后,一夜未眠,百般纠结,恨不得时间眨眼而过能够立刻得到她的回复,却又怕时间过得太快,她的拒绝也来得太快。

    “卿妹妹。”三个字出口,后面的话烫嘴得很,不敢再问。

    穆辰良呼口气,拦腰抱起令窈,佯装镇定“你昨夜没睡好吗?”

    令窈指了他眼下两团青色“你还不是一样。”

    “都怪我,害你整宿难眠。”穆辰良抱她入屋,轻手轻脚将她放到榻上,小心翼翼伺候她洗漱。

    屋内的婢子见了,纷纷低下脑袋。

    “你们都出去。”穆辰良动作笨拙青涩,替令窈解开外衣绣纱衣带,不忘解释一句“她们只是寻常婢女,放在屋里端茶递水,近身的活,我都是让三七伺候,除了我娘小时候养我,还没有第二个女子看过我身体。”

    令窈闭着眼听他说话,忍俊不禁“你同我说这些作甚,谁在意有没有人看过你。”

    “我怕你日后吃味,所以提前告诉你。”他拧了沾湿的巾帕替她擦手。

    令窈甩开他的手,翻身往里“什么日后,你怎知我们有日后。”

    穆辰良愣住。

    令窈见身后迟迟没有声音传来,唤了声“穆辰良?”

    无人答她。

    令窈撑起半边身子,回头看过去。

    穆辰良立在榻前,沮丧失望,双肩塌下去“即便是做戏,你也不肯吗?”

    他这副样子,哪还有半点贵气少爷的气势,像一只受伤嗷呜的奶崽,被人啄了一口,欲哭不哭。

    令窈叹口气,真是冤家。

    她招招手“你过来。”

    穆辰良“我不过去,我若过去,你就要说伤人心的话了。”

    令窈从袖中摸出一帖“你不过来,那我就不给你了。”

    穆辰良愣愣看了会,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当即奔过去“这是——”

    “是我的生辰贴。”令窈摊开手,“你的呢?”

    穆辰良欣喜若狂。

    原来她一早来寻他,是为了给他生辰贴。

    男女互换生辰贴,便算是定了终身。

    他说话都不利落“我……我放在匣子里,现在就去拿。”

    令窈拉住他“罢了,待会再给我,你先坐好,我有话要同你说清楚。”

    “你说。”

    令窈半张着眼,躺在玉枕上望他,低声“我同你做戏,是要利用你。”

    穆辰良“是我先提出来的,算不得你利用,就算是利用,也是我心甘情愿送上去给你利用。”

    令窈声音更轻“我要穆家的鼎力相助,无论如何,都不得叛变,你能保证吗?”

    穆辰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能——”

    他清俊眉睫,鼻音浓重,一个字吐出来,尾音可怜巴巴。

    “如果以后我爱上了别人,不肯再与你做戏——”她将自己的心魔取出来,语气瑟缩,问“你会打断我的腿吗?”

    穆辰良茫然地眨着眼,她为何问这种话?

    回想起来,她似乎特别在意腿的事。

    穆辰良想,大概是因为郑嘉和的缘故,她看谁都觉得会断腿。

    “不会。”穆辰良坚决答道。

    令窈嫌他没有立刻回复“你刚才犹豫了,是不是?”

    “不是。”穆辰良急得不行,“我只是好奇你为何总拿腿的事问我。”

    “我就爱问,不行吗?”

    “行行行,你问一万遍都行。”

    “那你将话再说一遍。”

    穆辰良字正腔圆,像是背书的学子,摇头晃脑“若你爱上了别人,我不会打断你的腿,但是——”

    令窈努努嘴,“但是什么?”

    “我会打断那个人的腿。”穆辰良停下作怪的姿态,恢复素日说一不二的霸道。

    他眸中闪过寒光,漫不经心说道“他断了腿,哪都去不了,我将他囚起来送给你,好叫他一辈子都离不开你。”

    令窈不爱听这话,“才不要你献殷勤,我若爱谁,还需要用这种手段留住他吗?”

    穆辰良笑了笑。

    他方才说那话自然是假话。但若细究,也不能完全说是假话,至少第一句是真。

    断腿算什么,他要那人生不如死。将来若有这样一号人物,那人最好自己死了干净,知趣从她面前消失,免得他动起手来,用尽酷刑。

    令窈牵过穆辰良的手,语气天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爱了你,你也会将自己的腿打断吗?”

    穆辰良一怔“这我倒是没想过。”

    如果她肯爱他,大概他会愿意断腿。

    他忽地想到郑嘉和,问“难道你对断腿的男子情有独钟吗?”

    “当然不。”令窈认真道“长得丑的不要。”

    穆辰良将脸凑过去“我这样的,不算丑吧。”

    令窈捏他脸,倨傲道“长得还行,不如我漂亮。”

    穆辰良靠过去,想要分她一半玉枕,令窈迟疑,最终还是往里挪了挪,腾出地方来让他躺。

    穆辰良拉住她手紧紧贴在心口处,“今天是个好日子。”

    令窈“今天是,明天就未必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令窈重新闭上眼。

    哥哥说得对,不必为没有发生的事烦心。她忌惮穆辰良,全是为了她的腿。

    如今她活泼乱跳地活着,有比担心断腿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说了,她若真要爱谁,兴许不会只爱一个。

    她这么好,那么多人爱她,她若只爱一个,多浪费别人待她的心意。

    先生说过,男子三妻四妾有违伦常。既然千百年来都有男人做着这种事,为何女子不可以呢?

    令窈迷迷糊糊地说“穆辰良,你若再可爱一点,或许我就爱你了。”

    穆辰良“真的吗!”

    她诚实回答“可我还不知道爱慕是什么滋味,兴许要爱过许多人,才会爱你。”

    穆辰良躺回去“哦。”

    她这会子聊起家常“穆辰良,我问你,后宅女子为男子争风吃醋,是谁的错?”

    穆辰良不敢乱答“谁的错?”

    “当然是那个男子的错。”

    “因为他花心?”

    “花心之所以是花心,是因为做这种事的人没有本事。”

    令窈唔了声,一本正经“若他足够好,好到让人心甘情愿为了他的快乐而与人共侍一夫,又哪来的争风吃醋?他认不清自己的能力,却要纳许多的妻妾,让人为他痛苦,他还得意洋洋以为是他自己有本事,殊不知是他没本事才会让人争执,真是又蠢又坏,天底下到处皆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穆辰良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细细一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问“那只娶一人的呢?”

    “这种就很知趣了,有多大本事做多大的事。”

    “难道不是他痴情吗?”

    “痴情是他自己的事,看他本领如何,得看爱他的人如何想他,而非他自身有多好。试想想,有人爱我,想要娶我,他本领刚好到家,让我愿意嫁他,娶了我,他此生不再看其他女子,但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他自己。”

    “为他自己?”

    令窈点点头,与穆辰良面对面“因为他知道,他若看其他女子,便会失了我的爱,他只够让我爱他,而不能让我爱他周围的人,他无法彻底降服我,只娶我一人,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穆辰良惊讶“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再没有比她更惊世骇俗的女子了。

    令窈敲敲他的额头“榆木脑袋,亏先生从前费心思教你,这种事动动脑子不就想清楚了,用得别人告诉?但凡自尊自爱的人,就不会将别人的爱当成赏赐。”

    穆辰良攥了她的手往唇边放“可我就想让你赏赐我。”

    令窈抽出手,拽过丝被往头上一遮“别闹我,我要睡了。”她停顿数秒,添一句“你这个假未婚夫。”

    穆辰良笑得嘴角都快咧开,高高兴兴地应下“欸。”

    从昨日到今天,悬在心头的事总算解决一件,令窈昏昏沉沉睡了两个时辰,惦记着叛军的事,午饭都没吃,醒来后拉着穆辰良往宫里去。

    路上派人去宸园请了郑嘉和,又让人去东宫请了太子。

    国家大事,自然要告诉舅舅和太子。

    她自己的婚事,得告诉郑嘉和。

    这三人,缺一人不可。

    飞南辛苦打探一夜,动用所有的眼线,从蛛丝马迹中猜出穆家书信所言是为何事。

    是以当令窈将清河孟家反叛的事告知众人时,皇帝和太子皆是一震,唯有郑嘉和淡然自若。

    他早就料到,孟铎定会提前反叛。

    幸好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被孟铎这一招出其不意杀得措不及手。

    郑嘉和正要将调遣西北军分队赶往丘南的事说出来,听得令窈道说与穆家结亲的事。

    郑嘉和僵住“你说什么?”

    穆辰良代替令窈说“我已与卿妹妹互换生辰贴,下定过后,她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屋内死寂一般,安静无声。

    皇帝第一个说“朕不同意。”

    因为被皇帝拒绝指婚而大病一场的太子语气虚弱“孤也不同意。”

    最后便是郑嘉和。

    郑嘉和盯着令窈,他没说不同意,他只问她“你是真心的吗?”

    令窈“是。”

    郑嘉和面色冷凝,许久,他字字寒戾“我同意。”

    令窈松口气。

    镇压叛乱的事,迫在眉睫,众人心思各异,简短的议事后,皇帝召集群臣,太子也随之而去。

    御书房外,令窈追上郑嘉和“哥哥,你生气了吗?”

    郑嘉和停下脚步。

    令窈绕到郑嘉和跟前,用甜甜的笑容哄他“哥哥。”

    郑嘉和望着她。

    明明已经气到头昏,却无法对她说出一句重话。

    他舍不得用话伤她,所以只能伤他自己。

    令窈窥出他的不对劲,不敢再瞒,怕他气坏身子,连忙将做戏假定亲的事告诉他。

    郑嘉和紧抿的薄唇微微松开,“原来昨晚你同我说那番利用的话,是因为这个。”

    令窈“穆辰良怕泄露风声误了事,所以让我瞒着不要告诉别人,可哥哥不是别人,所以我不瞒哥哥,之后我会找机会告诉舅舅,也让他不要为我忧心。”

    郑嘉和仍是紧皱眉头。

    令窈疑惑“哥哥,你为何还在生气?”

    郑嘉和目光深沉,又爱又气“我生气,不是因为你与穆辰良定亲,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和我商量。”

    “昨夜不是和你商量了吗?”令窈小声说。

    郑嘉和一噎。

    半晌。

    他缓过情绪“你既然已经和他定了亲,哥哥就不会再说什么,定亲而已,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前边内侍来传,令窈只得先走一步“哥哥回宸园等我。”

    令窈走后,郑嘉和站在原地,怔怔望了许久。

    雕栏玉柱后,有一抹红袍久立未走。

    郑嘉和出声“出来罢。”

    穆辰良迈出去,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郑嘉和,唤了声“二哥。”

    郑嘉和冷笑“凭你也配?”

    穆辰良眯了眼,“我不配,谁配?”

    “穆家的军权,穆大相公早就移给你,你自己便可调动穆家军,何须穆大相公同意?”郑嘉和一字一字挑破。

    穆辰良愣住,“你会告诉她吗?”

    郑嘉和朝前而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轻飘飘掷下一句“一个假未婚夫而已,你还真将自己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