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九只毛绒绒

作品:《我给大猫当奶妈

    出现在乔安娜面前的动物身体粗壮, 四肢细短, 长着一个与身体不成比例的硕大脑袋——是一只疣猪。

    ……应该是一只疣猪吧?

    乔安娜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又有些不确定了。

    说它不是疣猪吧, 棕灰的毛色、占体长三分之一的大脑袋和嘴角的獠牙跟正常的疣猪区别不大;说它是疣猪吧,它又没有一般疣猪眼睛下方标志性的一对尖疣,一张脸显得秀气和善不少。

    而且疣猪脾气急躁,生性凶猛,遭到袭击时会勇敢对掠食者进行反击, 长而尖锐的獠牙甚至能划破狮子的皮肤。而乔安娜遇见的这只‘疣猪’, 发现近在咫尺的花豹后并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只瞪着眼睛发愣。

    乔安娜雨季时见识过疣猪的战斗力,正面遭遇,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避开这只疣猪的头部朝向,以免它不管不顾一头撞过来,哪料得到她都盯着它与众不同的长相暗自惊讶了这么久,它却还是傻呆呆的没有动弹。

    原本在一旁玩耍的辛巴和艾玛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小跑着跟了过来。

    他们知道母亲捕猎时应该乖乖待着不出声, 但看了半天, 捕猎过程迟迟没有进展, 他们按捺不住, 凑到乔安娜后面,探头探脑地去看乔安娜跟前的疣猪。

    “妈咪, 它长得好奇怪……”辛巴还没有近距离见过疣猪, 对着那头大身短的动物一阵猛瞧, 喃喃发出感叹。

    乔安娜习惯性介绍:“这是疣猪,比较危险,注意它们的獠牙——”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辛巴走上前,跃跃欲试地伸出爪子,比划一下,朝疣猪身上拍了下去。

    乔安娜被小崽子的大胆尝试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赶忙冲过去,把儿子从疣猪身边隔开:“都说了危险!”

    辛巴眨眨眼睛,疑惑道:“可是它都不会动呀?”

    乔安娜回头一看,那只疣猪果然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怕不是遇到了一只假猪?

    她愈发奇怪,转过身,用爪子试探地推了推疣猪。

    在呼吸,有体温,为什么就是不动?

    任何动物在面临生命威胁时,无不会用尽毕生力气,为继续生存下去而最后奋力一搏。与各式各样的猎物斗智斗勇了这么久,突然遇到一只一点都不挣扎反抗的,乔安娜反而觉得诡异,她围着疣猪踱步,再三观察思考,迟迟不敢下手。

    她变成花豹的时日有些久了,早习惯了野生动物的蛮横和野性,以至于逐渐淡忘,在人类漫长的驯化和圈养下,有一批动物已然脱离了原始,成为温顺安逸的家禽家畜。

    乔安娜遇到的这只疣猪确实不是普通的疣猪,而是纯种疣猪和家猪的杂交产物。

    它的父亲是疣猪,母亲是家猪,出生于人类的圈舍之中。父亲的遗传基因让它和它的兄弟姐妹无法安分,天生的野性时刻叫嚣着自由,终于有一天,它们趁畜主看管不力,从破损的围栏处逃出了出生成长的猪圈。

    然而到了野外,血液里来自母亲的另一半因子开始显现,它们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从小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它们无法适应风餐露宿。很快,一群混血种就只剩下了一只。

    最后的幸运儿熬过了疾病和寄生虫,无师自通了掘地刨食,也找到了能够藏身的洞穴,眼见着马上能熬过旱季,发情交|配,走上猪生巅峰,哪曾想,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食肉猛兽身上自带的血腥气息十分骇人,凝视的眼神更是对猎物心理和精神上的绝大压迫,野生动物尚且能凭借对生的渴望垂死挣扎一波,混血疣猪没见过世面,面对面撞上长着金黄皮毛的大猫的那一刻,三魂就吓掉了七魄,没当场肝胆俱裂晕厥不醒,已经算是为家畜界争光了。

    它四条腿僵硬地支着地面,完全丧失了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

    不会动弹的猎物极大激起了两只幼崽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们蠢蠢欲动,直想上前拍疣猪两爪子。乔安娜始终担心有诈,强硬地把他们赶到一边:“说了这不是游戏,看到疣猪的獠牙了吗?被它的牙刮到,流血都算是小伤!”

    辛巴不愿意放弃,讨巧地蹭着乔安娜的前腿,殷勤保证:“我们会小心不碰到的,妈咪放心~”

    艾玛附和着甩了甩尾巴,视线在母亲和猎物之间反复逡巡,迫切想亲身接触难得的活生生的猎物。

    乔安娜当然是不同意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疣猪现在是不动,一旦动了,以它火车王的狠劲和杀伤力,后悔都来不及。

    她把孩子们推得更远了一些,正准备再语重心长地说教一番,疣猪动了。

    这位混血儿终于找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它的腿一阵发软,却不愿意束手就擒。

    说到底,不论是家畜还是野兽,谁会心甘情愿放弃生命呢?

    求生欲迫使它掉头往回跑,奋起反抗胆量不够,回洞穴躲避是它能想出的唯一办法。

    然而,这个决定,是它犯的最致命的错误。

    一切会动的东西都会激起大猫攻击的本能,乔安娜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自觉扑了过去,把即将一头扎进洞里的疣猪按到地上,一口咬住咽喉。

    疣猪徒劳地挣扎着,四条腿在空中一顿踢蹬划动。

    这个时候,它想到了过去住的猪舍,那时活动空间很小,只有屋顶上一方小小的天空,但环境温暖,稻草松软,每天都有充足的食物。它一直认为栅栏是阻碍它拥抱自由的牢笼,实际上,约束和禁锢又何尝不是对它的保护?

    它后悔了,然而时光无法倒流,它拥有了曾经最为憧憬的自由,也失去了安逸生活的权利。

    钳子般的犬齿紧紧卡着它的喉管,压迫着它的动脉,阻断携氧流向大脑的动脉血。窒息的痛苦还没出现,它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乔安娜松开死去的疣猪,两只幼崽立刻兴高采烈地围上来。

    乔安娜担心疣猪之前的异常表现是因为什么疾病,叫住孩子们,先把疣猪尸体从头到尾闻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异味,又撕开疣猪的皮毛,咬下一块肉。

    大概是心理预期仅在‘能吃就行’的程度,她乍被入口的滋味惊艳了。

    她吃过的疣猪肉,虽然味道不错,但差在粗糙硬韧,很难咬碎下咽。而这只疣猪不一样,肉质鲜嫩又不过分黏腻,爽口弹牙,原本的美味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留和体现。

    这是野猪家猪杂交的优势所在,不过乔安娜并不知道她抓的是人类为了食用专门繁衍的混血疣猪,她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在短暂的欣喜过后,又冒出几分心酸。

    ——居然会觉得疣猪是最好吃的食物,天知道她在这个旱季经历了什么。

    她默默为生活的艰难抹了一把汗,等了一会,没感到胃中不适,才招呼两只幼崽过来吃饭。

    辛巴和艾玛凑过来,并不急着吃,而是伸出爪子,你一下我一下地拨弄起疣猪的尸体,似乎想要弥补之前没能碰到活物的遗憾。

    他们折腾了一会,玩得腻了,终于趴下来,好好吃完了这顿饭。

    刚到旱季的时候,一只疣猪够一家三口饱餐一顿,时至今日,两只幼崽就能风卷残云消灭一整只疣猪。

    乔安娜打扫干净幼崽们无法下咽而自己能够消化的一些残羹剩饭,跟两个孩子互相清理着脸上的血迹,一边问:“吃饱了?”

    “唔……”辛巴砸吧砸吧嘴,自以为掩饰良好地偷偷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不那么真诚地答,“吃饱了!”

    ……行吧,崽,妈妈知道你没吃饱。

    乔安娜再一次领教了长身体的小崽子们的食量,说没有压力,当然不可能。

    雨季快回来吧,她第无数次在心里祈祷,作为补偿,下个旱季长一点也无所谓。这个旱季亏在没有经验,有了吃苦受难积累的经验,她有把握下个旱季能活得更轻松。

    至于下个旱季被立下的falg插得巴不得穿越回来一巴掌扇死这时的自己什么的,都是遥远的后话了。

    饱受干旱折磨的动物们求雨的心虔诚,大半个月后,风带来了久违的好消息。

    鼻尖嗅到潮湿的水汽时,乔安娜愣了整整一分钟,怔忪过后,是涌上心头的狂喜。

    旱季其实也会下雨,但微乎其微的雨量在近四十度的高温面前跟不存在没什么两样,雨水落到地面之前就会蒸发掉多数,因降雨增加的空气湿度自然也很难察觉。

    可这次不同!顺风传来的还有雨后的土腥味,水汽的黏腻一呼一吸间充盈着鼻腔,再抬头看看,远处的天空已经暗了下去,云层集结翻涌,沉闷的雷声昭示着暴雨的来临。

    只要有充足的雨水滋润,枯黄干涸的土地很快会重焕生机,然后,就是追逐草场的兽群的回归!

    辛巴和艾玛站在乔安娜身边,跟她一起面朝着暴雨降临的方向,翘首以待。

    得天眷顾,花豹母子成功地熬过了一年中最艰辛的时期,迎来了希望,以及与所经受过的苦难不同的,全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