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只毛绒绒

作品:《我给大猫当奶妈

    世界上最憋屈的事, 莫过于说了真话,而别人不信。

    纳尔森半天都没有重点的回答激怒了卡莫。

    卡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先是掏出枪来威胁, 辅以利益相诱,结果发现纳尔森不吃这一套。

    只有当事人自己和乔安娜知道,前者挺奏效。纳尔森被枪管抵住脑袋时吓得腿都软了,只是他说的本就是大实话, 实在做不到进一步老实交代。

    威逼利诱行不通, 那就只剩下暴力说服了。

    卡莫喊来手下, 让他们打了纳尔森一顿。

    要乔安娜评价的话,这手段简直老掉牙了,所有小说电影电视剧, 反派都喜欢让小弟围殴主角,怪不得大家都说艺术源于现实呢。

    可办法在精不在新,揍人流之所以能大行其道,是因为它的确有效。

    至少纳尔森在挨打时,旁观的乔安娜都急得恨不得扒开栏杆冲出去咬人。

    挨过毒打,纳尔森依然守口如瓶其实是无话可说, 卡莫怕一不小心把他的小命玩没了,没再对他动手, 甚至还招呼手下给他分了点食物和水。

    乔安娜在一旁看得直想冷笑。

    哦豁,这就是俗话说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

    看着吧, 纳尔森脾气再好,骨子里也是个固执而有原则的人。他就算饿死渴死,也绝不会接受你们这帮败类的施舍

    然而,纳尔森并没像乔安娜预想的那样把嗟来之食砸回卡莫的脸上。

    他看着跟前的干粮和水囊,沉默良久, 脸色几度变幻,最后还是伸手把它们拿了起来。

    乔安娜

    叛徒

    卡莫一行人也没料到纳尔森会这么不计前嫌,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试探着操起蹩脚的英语同他搭话。

    纳尔森像是眨眼间便忘了不久之前刚挨过打的事,安之若素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吃东西一边跟其他人聊了起来。

    有人故意打趣他“你这是想通了,打算加入我们”

    纳尔森睁大眼睛反驳“话不能瞎说怎么就成了想加入你们了”

    “干我们这行有什么不好累是累点,来钱也快啊。不是我说,这年头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了。”

    纳尔森便皱起眉头,摆出他一贯跟乔安娜讲道理的架势,争辩道“盗猎绝对算不上什么正经工作盗猎违法的勾当,你们反倒还引以为荣了”

    接连便是长篇大论,什么“华盛顿公约1”,什么“生态平衡”,等等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夜渐渐深了,这场不伦不类的聚餐派对终于落下帷幕,盗猎者们在卡莫的指挥下自发分为几组,一些人上车睡觉,另一些人则暂时留下,分散到四周值夜。

    鉴于纳尔森表现良好,没有任何害人害己的过激行为,卡莫默许他可以继续在营地内随意走动。

    倒不是大意轻敌,实在是纳尔森的战斗力太差了,随便哪个人都能一拳把他撂趴下。有值夜的守卫看着,量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恢复自由后,纳尔森第一时间赶回了乔安娜身边。

    发现笼子里的清水和生肉都原封未动,他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他把水碗拿出来,麻利地倒掉原本的水,取出盗猎者们给他的水囊,先自己喝了一口,再把剩下的倒进碗里“瞧,我帮你试过了,水没问题,快喝点。”

    乔安娜趴在笼子里,下巴搁在前爪上,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瞥一眼水碗,再瞥一眼纳尔森,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可不像某些软骨头,会为了区区食水出卖尊严。盗猎者的水,她一滴都不会碰。

    话摆在这了,她说到做到

    纳尔森听不到乔安娜的心声,还以为她是身体不适懒得动弹,赶忙凑近了些,关切地询问“你没事吧哪儿不舒服了胸闷头晕浑身使不上劲儿”

    他对乔安娜时不时的无视习以为常,得不到回答也能自顾自往下说“难受也要委屈你多忍忍。没办法,这帮人是干盗猎的,麻醉针都掌握不好剂量,更别指望他们有药了。”

    乔安娜仍充耳不闻,坚若磐石,安如泰山。

    纳尔森又喊了她几声,察觉到她耳朵在动,尾巴也在不耐烦地左右抽打着空气,心下了然她身体状况良好,也知道他正在跟她说话,之所以不给回应,只是因为不想搭理他罢了。

    纳尔森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得再问“你在生气为了什么生气”

    乔安娜鄙夷地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这家伙居然还有脸问她为什么生气这种情况下不生气才叫奇怪吧

    明知故问还不够,纳尔森又伸出手,戳了戳她倚在笼壁上的脊背“嗨你在听吗给点回应哈啰”

    乔安娜这下不得不有反应了。

    她冲纳尔森龇了龇牙,站起来,走到水碗跟前,然后以横扫千军的架势一巴掌把水碗打翻,空碗都飞出去至少四五米远。

    临了还不忘给纳尔森留下一个高傲的乜视看见了吗你再来烦老娘,那碗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纳尔森看懂了。他愣了两秒,哑然失笑。

    他调侃道“你还挺有心气的嘛宁死不屈,慷慨赴义”

    乔安娜对他怒目而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背弃了原则和底线的叛徒较真,便不再浪费精力,别过头重新趴下了。

    纳尔森见势不妙,很快收了笑,巴巴地黏上来,讨好告饶“好嘛,我道歉,我不该笑话你。有心气是好事,这恰巧说明你信念坚定、志趣高洁,不被口腹之欲所困,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花豹”

    乔安娜冷漠地听着,内心毫无波动,连耳朵尖都不愿动一下。

    “但是”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会有转折。

    “但是你得知道,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得先保住命,才有机会考虑其他的事。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道理乔安娜何尝不清楚可说到底,苟且偷生的前提,是尚且还有生还的希望。

    身为人类、在文明世界生活久了的纳尔森不会明白,动物的性命在盗猎者们的眼中不值一文。卡莫暂时还没把她做成皮草,只是因为她还有着受训成功的聪明花豹这点利用价值罢了。

    等纳尔森在严刑逼供下编出所谓驯兽秘诀,亦或是卡莫的耐心被彻底消耗殆尽,纳尔森还有脱身的几率,她是百分之百走不了的。

    横竖都是死,她现在被关在笼子里,也没机会多拖几个垫背的,那还有什么苟活的意义

    “嘿娜雅女神”纳尔森的声音打断了乔安娜的思绪。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手从栏杆的缝隙间伸进来,抓住乔安娜的耳朵,强行把乔安娜的脑袋掰向他“看着我,听我说绝食绝水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懂吗你在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下下之策。你这么聪明,不会干出这种傻事的,对不对”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贴在乔安娜耳边飞快说“我看了一圈,锁的钥匙应该在卡莫车上,你别着急,我找机会救你。”

    乔安娜顺着纳尔森的指示一看,卡莫坐的那辆吉普的后视镜上确实挂了一串钥匙,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着黄澄澄的光。

    自由的曙光让她顿时有了动力,挣开纳尔森的手,凑到笼子里剩下的肉块旁,埋头大吃起来。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

    为了麻痹卡莫和其手下的警惕性,纳尔森表现如常,在挨揍时很没骨气地求饶,再觍着张鼻青眼肿的脸蹭吃陪聊。

    乔安娜看不下去,别开视线,强迫自己分心想些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

    她又想到了据点的志愿者们。

    受前段时间危机的影响,安吉拉始终很担心她和纳尔森的安全。虽然在纳尔森的游说下不再阻止他们俩出门,但作为交换,安吉拉要求纳尔森带上卫星电话,每晚打电话报个平安。

    如今距离他们俩被绑架已过去了一夜,安吉拉肯定发现了纳尔森的无故失联。结合神秘失踪的工人和gs信号接收器,不难推测出他们现在的处境。

    可惜,那点信息量完全派不上用场。卡莫丢掉了她的定位项圈,收缴了纳尔森的通讯工具,志愿者们无从得知他们的下落,自然也就没法开展营救。

    要想从卡莫手下逃走,唯有自救一条路。

    说到这个,她必须好好谋划一下。

    从笼子里出去只是第一步,之后该如何避开盗猎者们的耳目、离开这个临时营地又该如何逃脱后续的追捕

    敌人很多,情况复杂,一份方案肯定是不够用的,怎么着也得多准备几条备用

    乔安娜正专心思考逃跑计划之一二三,耳边突然听见纳尔森喊“我真的没有训练过她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她抬起头,正巧看见纳尔森气势汹汹地朝她的笼子冲过来,站稳脚步,讨钱似的朝她伸出一只手。

    乔安娜不明所以,看看那只手,又看看纳尔森,无声地发问

    纳尔森拼命对她使眼色,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勾了勾。

    乔安娜想了又想,费了点工夫才大略猜出纳尔森的意图这是要跟她玩握手的把戏呢。

    她颇嫌弃地往后一仰,身上每根毛都写满了抗拒不别想狗才会做这种事

    目光触及纳尔森脸上的淤青,她又动摇了。

    唉,纳尔森为了她还在受皮肉之苦,她伤点自尊算什么狗就狗吧,豁出去了。

    乔安娜不无怨愤地撇撇嘴,抬起右前腿,把爪子放进纳尔森手心里。

    哪料到纳尔森并不领情,收手躲开她的前爪,指指她的下巴,示意“不是爪子,要那儿。”

    行呗,也不差这点面子了。

    乔安娜慢吞吞靠过去,把下巴搁到纳尔森手上,极敷衍地蹭了蹭。

    纳尔森侧身展示出这一幕,自豪地发表宣言“看到了吧用下巴磨蹭是猫科动物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她愿意与我同行、不攻击我,并非训练养成的条件反射,而是她对我的信任和爱”

    乔安娜请把那个爱去掉,谢谢。

    纳尔森与乔安娜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可正因太过默契,卡莫反而更加坚信他们事先排练过了。

    不仅如此,乔安娜的表演赢得了卡莫的手下们的一致好评,整整一个下午都有人围在她的笼子旁边,用各种声音和各种道具逗她,俨然把她当成了一只大号的家养宠物。多亏有被咬断手臂的卧底的前车之鉴,才没人敢直接把手伸进笼子里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所有的忍辱负重终究没有白费,第二天入夜时,守卫的戒心明显淡化了不少。

    纳尔森装睡半夜,最终在人类最容易犯困的凌晨时分找到机会,把钥匙串从卡莫的车上偷了出来。

    他打开了乔安娜的笼子的锁,发动了唯一一辆无人的空车,奇迹般地没惊动任何人。

    乔安娜跳下皮卡车,确认半躺在车厢里睡觉的盗猎者没被吵醒,才一溜小跑着朝纳尔森的方向赶过去。

    每走一步,她最初的激动和雀跃便淡上一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疑惑和不安。

    她事先想好的计策一条都没派上用场,过程太过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真实。

    很快,花豹一族谨慎多疑的天性占据了上风,她迟疑着缓下脚步,想改道去检查一下卡莫到底还在不在他的车里。

    纳尔森已把车掉好了头,发现乔安娜迟迟没跟上,回身朝她招手,用口型喊“发什么呆呢没时间耽误了,快上车”

    乔安娜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工夫,安装在某辆车顶上的照明大灯骤然亮起,白光把整个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靠在树上打盹的守卫站直了身体,车里裹着毯子呼呼大睡的人也纷纷爬了起来,卡莫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如毒蛇般锐利而阴冷的目光锁定住纳尔森。

    “我真该鼓掌,”他说,“为了这场绝妙的表演,为了你们所谓的那个词怎么说默契”

    纳尔森脸上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脚下却猛一踩油门,车子发出一声轰鸣,如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

    同一时间,乔安娜弹射起步,在空中调转身子,朝相反的方向疾冲出去。

    他们俩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办法了。实践证明,分头逃窜是最容易甩掉追兵的逃跑方式,敌人往往没法第一时间决定该先追谁,顾此失彼,自乱阵脚,白白浪费掉最好的追击时机。

    卡莫却一点也不慌,他甚至还制止了打算开车去追纳尔森的手下,有条不紊地架起枪,透过夜视镜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雌性花豹的身躯精干矫健,肌肉线条优美,跑动时的每一次出爪、弓背、收腿,都是灵巧与力量的完美结合。她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是主宰黑夜的暗之精灵。

    枪响了。

    狙击步枪的子弹速度是声速的三到四倍,在听见枪声之前,乔安娜就先一步中弹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左后腿像是被谁狠狠地踢了一下,其冲力之大,直接让她重心失衡,脸着地摔在地上,顺着惯性连滚几圈,吃了一嘴草根,掀起一片沙尘。

    下一秒,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受到重击的地方弥漫开来,激得她浑身一颤,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本能地扭头查看,发现腿侧赫然多了一个圆形的创孔,血正从里面汩汩涌出,浸透了周围的皮毛。

    作为一只花豹活了这么久,伤病和疼痛已成了乔安娜的老朋友,她知道该如何应对它们忍着,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咬咬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三条健全的腿连蹦带跳地继续往前挪。

    不一会儿,卡莫和手下开着车追上来,既不一枪给乔安娜一个了断,也不扎麻醉针放倒她,仅是落后她半步,用灯照着她,赶羊似的吆喝着让她快点跑。

    他们想看她笑话,她非不让他们如愿。乔安娜干脆不走了,刹停脚步,原地坐下。

    她扭头朝纳尔森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趁着她拖延时间的这一会,纳尔森已经开出很远了,车灯变成了地平线上一个几不可见的小亮点。

    她知道,纳尔森肯定会找人回来救她,但她八成是等不到救援到来了。

    不过换个角度,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纳尔森本就是被她连累才牵扯进这摊事里来的,如果他们俩注定只能活一个,那机会肯定得归纳尔森。

    想通这点,乔安娜心头豁然开朗,因对死亡的恐惧而生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盯住卡莫一行人,小心地把重心调整到完好的后腿上,摆出最不明显的攻击姿势,绷紧浑身的肌肉,预备着给第一个下车靠近她的家伙一个巨大的惊喜。

    哪料到压根没人下车,他们甚至连看都不看她,只一个劲地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瞧。

    就在乔安娜不由得心生好奇、也想回头一探究竟的时候,卡莫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冷笑“他果然回来了。”

    乔安娜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她把头一格一格地扭过去,看见了一团越来越近的车前灯光,和灯后眼熟得非常欠揍的脸。

    1华盛顿公约即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