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汉华章(30)

作品:《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综]

    现在还没有瓷泥一说,太傅只以为这是白色的陶泥, 一时想不到名讳, 便用了白矿这个奇怪的名词, 夏安然却是听懂了。

    他笑着将三位臣子引到了自己的小工作室内, 一入内,三人便看到了零零碎碎的许多陶瓷摆件, 只是比起他们拿到的近乎无暇的白色, 这些都稍稍偏黄或是偏青一些,有几个上头还有釉色不匀,亦或者是意外沾到火灰留下的小点痕迹。

    这些很明显是夏安然自用的。

    殿下竟然将品相更美的这些个赐给了他们, 自己用带有杂色的杂点的!

    三个臣子都震惊了。

    夏安然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而是让侍从暂且退出, 他整理出了一个较大的空桌, 然后铺展开了一张舆图。

    夏安然所封的中山国并无守疆之责,其处于一块相对安全的腹地之中,但是但凡有相对二字便意味着存在一种可能性, 就算是看似绝对安全的长安在前些年都差点被匈奴攻打呢。

    北边有蠢蠢欲动的匈奴, 西北也有不甘示弱的乌桓,若中山国当真如此安全,北边几十里地外头的涞源的长城又是哪儿来的?

    所以夏安然在到封地之前依然得到了他老子发给他的一张舆图,没多详细的内容,大概就是描绘了一下几个州郡的方位, 给他一个他兄弟们在哪儿的信息, 这张舆图后来还是太傅给他补上些的。

    夏安然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后小少年的手指缓缓上移,指向了匈奴“三位不妨猜猜,若我等将这些东西售卖给匈奴,可换些什么?”

    三人猛然一惊,刚想开口劝阻便听夏安然说“诸君可知中行悦?”

    知道,当然知道。

    大汉谁不知道此人?

    此人原先是汉庭的一个宦官,文帝派他随当时的公主前去匈奴和亲,当时这位不肯去,并且对官员们说:你们要是派我去,我必成为你们的心腹大患,汉庭当时并不曾注意,便将他派了过去。

    最后他的确是做到了。

    这位宦官抵达匈奴后立刻投靠了当时的单于,并且劝告匈奴单于不要依赖于大汉的资源供给,搞经济独立。

    在现代有一个众所周知的论调。

    一个国家如果能够完全自给自足,不和别人玩就和自己玩,那么这个国家要搞事的时候就无所顾忌。

    因为他根本不害怕旁人对他进行贸易制裁,更不怕经济被人干涉以至于从内部就被分化崩盘。

    同理,国内经济成分越复杂的,越容易受制于人。

    而新中国在发展之初的时候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和爱好和平的希冀,亦是故意将自己的经济利益交给别人,也刻意引入别国资源,并且避免自己研发这一资源,使得某些方面陷入弱势。

    这一方面是却是力有不逮,但也有交付把柄的意思。

    所以中行悦此举便是想要掐断大汉对匈奴精心经济压制和缓慢同化的目的。

    “中行悦当时用了一个大汉丝绸不如裘皮耐穿之理来说服老上单于,他难道能用瓷不如陶耐用来说服君臣单于吗?”

    夏安然拿起了两个瓷盏轻轻一撞,瓷器特有的清鸣之声自二人耳际穿过,宛若凤鸣,直刺几人心田。

    “就算君臣单于能够抵住对瓷之喜,他下头的人能吗?”

    “便是匈奴男儿们可以,其女娘们又可以吗?”

    少年人定定看着他们,眸光如铁,带着厚重和沉肃“匈奴为游牧,女性在家族中所占用的地位极高,女子对美丽的追求永无止境,为了讨好女娘,匈奴的男儿郎必然要得到更多的瓷。”

    “而瓷器易碎,若要抢,吾等便宁可玉碎,勿要瓦全。”

    “想要瓷器,唯有交易。”

    “而匈奴能够卖给我们的是什么呢?”

    他一步步将三人引入他描绘的场景中,少年杏眼微微眯起,透出的是不同于他年岁的沉重,三位年长的臣子仿佛能从他的眸中看到一片未知的未来“是我们被掳走的汉民。”

    郅都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夏安然用眼神制止“莫要说这毫无意义,他们是我们汉国的臣民,他们身上流着的血和我们一样。”

    “既然是汉人,又因吾军守卫不力被掳走,那我们就要将人接回来,不计一切代价。”

    少年眸光如电,他一眼扫过三人,又道“等匈奴将我汉民还完了,还有旁人。”

    “……殿下是指……”程不识声音干涩“是被匈奴抓走的他族奴隶?”

    “不错。”

    见小皇子点头,程不识眉头皱了起来,他同郅都交换了一个视线,二人均有些不解,不明白夏安然要那么多人干嘛,中山国不曾经历过战火,也没有天灾,人口不曾大规模减员。

    难道是要用这些人发徭役?

    他们还没问出口,便见夏安然的手指缓缓从北部滑到了西部,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少年人的目光,让这三位辅臣不能看清他们的郡王的心绪,“这里,一路都有被匈奴碾碎的部落和国家。”

    “而这当地的环境如何,这些人是最清楚的。”

    “恰巧,”他微微一笑“这些人也是最恨匈奴的。”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可能需要很多时间,也很可能赔的血本无归,这是任何一个生意人都不会做的生意。

    但他不是生意人。

    他是大汉的子民,是大汉的藩王,是汉武帝刘彻的哥哥。

    他亦是来自千年后的一抹灵魂,此处虽不过是一个梦境,他却想要将他活成真实。

    夏安然的目光在太傅和郅都之间游移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了太傅面上“太傅,此时便烦劳你写成奏书了。”

    “本王开了春想要入朝拜谒。”

    翟邑深深吸了口气,在郅都和程不识二人意味不明的眼光中拜下应诺。

    起身时,这个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舆图之上,在他的眼中,这张线条凌乱的舆图从大汉的西部到北部被连出了一道线条,在那道线条之上在未来终究会燃起一片战火。

    “汉匈之间,终有一战,”郅都沉声道“但是不是现在。”

    小皇子微微侧脸,光洁如玉的脸庞在灯光下被染上了一层暖光,小少年微微一笑“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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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成功完成了第一次的任务后,大汉朝独一无二的“长窑”修整了三日。

    匠人们将窑炉进行一番检查,细细敲过每一块转,以寻找出经过烘烤有碎裂即将的砖块进行替换,但看来此次夏安然此前特制的耐热砖质量很好,除了正门口直接面对高热的封门砖之外,大部分没有损伤。

    故而只短短休憩了几日,新的胎胚便又被陆续塞入。

    实际上此前第一次制胚之时,匠人们便有意识得多做了些,盖因冬日胚子干得慢,而烧制则需要其完全干透之后才能入窑,否则烘烤时候冷热不均容易龟裂。

    因为要实验青白瓷的烧制,尤其是要调整釉料的配比,待到此次成品出来之后,匠人们再根据成品进行原料的调整,如此要比重头来快的多。

    既然打算开春入朝拜谒,那么作为刚刚就藩的小皇子自然少不了准备给家人的礼物,没做,被免了献费的中山王带过去的是“礼物”而非贡品。

    既如此他大可免了大笔的昂贵货物而是以“心意”为主。

    还能有什么礼物比经他手研制出来的瓷器更能彰显其心意的呢?

    但是如果每个人送一样的瓷器,那势必会引起彼此之间的攀比。

    又不是机械制造,每个人拿到手的定然会有些不同,而艺术品这种东西,谁的好看谁的不好看,全凭个人主观。

    夏安然个人其实觉得青瓷比如今带有杂色的白瓷好看些,但是身边的三个臣子却每天抱着白瓷的文房用具不肯撒手,爱惜得紧。

    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误解,夏安然打算直接开通“私人定制”模式,可以说充满了求生欲。

    西汉,真是一个处处充满了黑暗料理的时代。

    在进入这个身体的这些时间内,夏安然已经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夏安然勉强保持微笑,然后令人取来了自己的柘浆罐子还有酒罐子。

    这些都是担心儿子要前去贫困地区的贾美人精心准备的,由于夏安然从穿越到出行的时间也不过一天,他能够提出的要求十分有限,他不清楚中山国如今的种植条件如何,在这个物资流通不便的时代,植物种植品种自然也十分有限。

    所以他在准备出行物资的时候便请母亲代为购买了长安城如今所有的种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可以作为种球种植的葱姜。

    可惜没有除腥好伙伴蒜,蒜尚且还在地中海地区,等着张骞带回来呢。

    夏安然惆怅得望向西边,眺望了一下不知何年马月才能吃到的西域作物,然后当他看到被侍从拿出来的干煸作物时候又叹了口气。就算是原生作物葱姜,在没有经历过驯养的如今,其粗耕作模式类似于种植杂草。

    也就是才去平日里让其野生生长,要用的时候□□的粗鲁方式。

    农人也不会多管他们什么,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照料下夏安然看到的作物有多惨。

    但是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令人将葱姜打烂,连同汁水一并混入酒中,再以此酒腌制肉类一炷香。

    此时气温高,肉比较好入味,但是同时肉类也容易变味,为了避免这些问题,夏安然令人在釜下头点了小火堆,以让水微微冒热气但是远不到其沸点的温度煨肉。

    如果可以,夏安然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种方法的。

    因为他如此仓促的操作模式一定会让鹿肉本身沾染上浓重的葱姜味,在没有旁的料汁掩盖中和的情况下,会使得调料味喧宾夺主。

    浪费啊浪费!

    夏安然惋惜得看着放在釜中浸泡的肉。

    正当此时,留给兵哥们的肉已经烤完了,兵哥们毫不在意得以手撕下滚烫的狍子肉一边塞进嘴里咀嚼一边远远围观中山王那边的种种动静。

    “啧,好生奢侈!那可是好酒啊!竟然拿来浸肉。”一个兵哥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没错没错。”另一个嘴里嚼着肉嗅着一阵阵飘过来的带着酒香的空气,感觉自己都要醉倒在这气味中了“也不知道等等殿下会不会将这肉汤赐给咱们一些。这可都是酒啊。”

    “想多了吧。”一同僚猛击了下他的脑袋,“可莫要贪心了,殿下只取了一小块肉,旁的都赐给了咱们,还赐下了好些饼子,你们吃着手里的肉还想着汤,羞不羞。”

    “不是,咱那不是想着这汤如果中山王殿下不吃那不是浪费嘛,哦哦哦你看捞起来了捞起来了。”

    夏安然站在上风处,却能将下头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尽数收入耳中,他一时感叹了一下自己这听力简直逆天,一方面也有些为难。

    这酒他的确是没打算要,如果他们感兴趣送过去也无妨,就是这料理做到一半的东西送人也实在太过难看,可惜自打他将肉捞出来之后,下头看着釜的目光灼热得快要让它烧起来啦,目光如此明显,他实在是难以装作没看见呀。

    于是他唤人叫来了护卫的兵头子,此人名唤程不识,曾为山西太守。

    此次景帝将其升为中尉护送儿子前去封地,一者自然是要帮儿子在当地站稳脚跟,二来……要说没有旁的意味自然不可能,虽然景帝也没明说这是派给他这个中山王的中尉。

    毕竟除却丞相,中央不应当往当地派遣官员。

    中尉领兵,为一个诸侯国的最高军事统帅,帝王之举牵一发而全身,若他派了一个中尉给自己的儿子,旁的诸侯国自然会侧目。

    但是如果是小儿子觉得这中尉很是不错,上表求父亲“借”给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隐藏在其中的各种含义,夏安然转念一想便知。

    但他心宽,自觉身边有老爹插进来的人最方便了,别人想黑他都没法子黑。亲自把探子插在身边的骚操作谁敢有?

    他心不歪,自然不怕监管人员,甚至还有些欢迎监管人员前来替他向老爹邀功呢。

    且这种行为无疑也是给了他选择余地,所以沿途他都在暗中观察这位中尉。景帝也算是花了功夫,能够让他心动留人的自然都是人才。

    夏安然对这位的第一印象便是治兵严格。

    西汉的兵制乃全民制,此法保证兵源充足,然而也容易使得兵士质量参差不齐,加上全国也没有一套统一的锻炼方式,自然让各地方军充满了将领的独特气息。

    譬如以浪出名的,便是飞将军李广的军队,而程不识的带兵让夏安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严谨、整齐、寡言。

    私底下插科打诨,到正事上认真严谨。

    是现代兵哥的作风没错啦。

    第二印象嘛。

    面瘫。

    没错,不知道程中尉是想要保持自己严肃认真的姿态,还是本性如此,反正自打一见面到如今走了好些个路子,夏安然就没看见这位已到中年的中尉面上表情有动过分毫。

    其淡定姿态,便是在如今被小王爷询问:兵士们是否可以愿意尝尝他的酒的时候也丝毫不动。

    问出问题之后的夏安然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低头看了眼浸满了血水的橙黄色浑浊酒液,他自己感觉这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尤其里面还被加入了姜汁和葱汁,总之味道闻起来就特别的奇怪,夏安然本身也不是好酒之人,更加不能欣赏到这一种“血腥美感”了。

    这样的半成品给别人喝会不会不太礼貌?

    但是听那些别的军士好像很想喝的样子,正当他心生尴尬之时,忽然见到这位将军面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那臣便替代麾下的兵士们谢过殿下赏赐,只是如今尚在行军途中,请容吾等将酒入装,待到安全时再饮。”

    这当然没问题啦。

    夏安然吩咐人将酒装到壶中,再交给这位奉行【上班不喝酒,喝酒不上班】的好军人,他还叮嘱了一句,里头有了鹿血,又是这个气候,酒容易变质,还是早日饮用为妙。

    男人再次谢过,捧着酒瓮,并将其递给他几个兵士。

    虽然隔得远,但是夏安然还是听到这位程中尉对下头人说:这是中山王看他们沿途辛苦赐下,替夏安然做了回人,刷了一波好感度。

    随后他示意露出喜色的兵士们将酒放到了军械车上,并且严令禁止他们现在饮酒,待到兵士们面上露出沮丧之色时又说可在夜间下榻时,分批喝上一些,几句话一说,这些兵士们的顿时气势如虹,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下一个落脚点。

    夏安然给他这番表现打了个高分,随后,他令人将腌制好的鹿肉切成小块放在火上烘烤。

    鹿肉这东西土腥味重,要想避免它的土腥味影响到其鲜美,唯一的法子便是不见水。也就是尽量避免使用炖煮的方法来进行烹饪。

    当然实在想要吃炖煮也没有问题,只是提前的去腥步骤要复杂许多,他懒得做。此行他母亲给他带了一个庖匠,很是能干,最关键还是少言寡语行动力却极强。

    哪怕夏安然奢侈得让他将柘浆兑水在最后刷在肉上头也没二话。

    这看似奢侈之举其实是一个小技巧,原本应当用蜂蜜的,但是现在没有。

    刷糖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使得糖水在最外头形成一层覆膜,在最后的时刻锁住水份,不容易焦,二来口感更好,三则糖类加热后会生出一部分香气物质,这些味道相比烤肉的气味分子更加低沉一些,能够在嗅觉上增加其层次感。

    在美拉德反应的催化之下,鹿肉的表皮转为褐色,带着不同气味的中间体分子翻腾而出,酒液遇热挥发,但是醇类的芳香留在了表面,葱姜汁味辛,然而只取其汁,经过烤制其味道已经转淡,只增香,不夺味。

    夏天的草食动物正是其瘦肉最多的时候,春季它们为了生育繁殖激素分泌会带来浓重的腥味,秋季为了过冬,脂肪囤积过多,唯有夏季,草料丰美,天气炎热消耗大,脂肪难以积累,激素又已退去,方才赋予了其肥瘦比刚刚好的滋味。

    以盐调味,火候控制到位的情况下,带皮烤制的鹿肉表皮细嫩厚实,外头焦香,混合着一层肥肉分泌出的油脂,加上糖水的保护,香嫩紧实,入口酥脆。

    瘦肉略微有些柴,加之鹿肉比起牛羊肉纤维更多,很有嚼劲,虽然挑战了牙口些,但尚可接受。

    野生动物在很多时候都比不上家养动物味美,但在如今的条件下也挑剔不了太多,夏安然默默将圈养狍子加入了心愿单。他看着那头小嫩狍子的眼睛都闪烁着绿光,然而这头感知能力差到天怒人怨的小狍子丝毫无所感,依然埋头吃着嫩草。

    这具身体味觉、视觉听觉都很不错,但是味觉似乎有些……一般般,夏安然觉得这是因为身体被西汉的恶魔系料理给荼毒坏了。

    他再一次黑了一把西汉料理界,吃完午膳后令人休息了一个时辰,待到日色稍淡,便启程赶往下一个城镇。

    他既为亲王就藩,所过城镇早在此前便得了令空出驿站,并且派兵护卫,如此一夜,翌日起来他震惊得发现自己的亲兵面上个个带着不可言喻之色,眼底更是青黑一片。

    眨巴了半天眼睛的夏安然还注意到几个小兵背过头打了个哈欠,注意到他的视线,程不识有些尴尬得告了个罪,最后他对着小少年纯真的小眼神尴尬得说道“兄弟们昨日狍子吃多了……加上喝了酒,便有些……躁得慌。”

    哦!

    夏安然恍然大悟,然后他再看向兵哥们的眼神便有些不可言说。

    一人就吃了那么点肉,估摸着也就是一两口的酒……还是那么淡的鹿肉酒,唔,身体可真好呀。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昨天有些热,踢了好几回被子,还以为是自己不适应大汉的夏天呢。

    “对了,程中尉。”小少年在上马车前忽然回头,逆光说道“烦劳中尉接下来几日指点一番胜的武技。”

    程不识有些吃惊,但随即他便露出了笑“遵命,殿下年龄尚幼,臣斗胆推荐犬子做殿下的陪练……”

    夏安然自然不会拒绝,然后他扫视了一眼孔武有力的程大叔,于人群中扫了一眼疑惑道“卿家中郎君亦在队中?”

    “惭愧,”程不识抱拳,满脸写着“失算了!”三个大字,护甲下的男人面色赧然道“臣接到调令之时,便已让家中妻子先行一步入中山国了。”

    夏安然默默抬头看着这个直接将他老爹的算盘脱口而出的耿直军汉。

    后者在他谴责的目光中,为了没能保守住秘密惭愧得低下了头。

    小少年顺着大家视线的落脚点看去,这些人都注视着布告栏上的一页纸。

    嗯,书写布告之人字迹端正,以隶书体笔画分明,写得清楚明白,本地的oss在内心给了这个不知名小吏一个好评。

    当然如今识字的人不多,于是便由小吏每隔一会前来朗读一遍。

    他的面前放了一个桌案,案子上两个木桶内插着若干根木签,听那小吏解释说,持着左侧这根木签的,便可去匠间做预约造火炕。

    一月只放二十个名额,先到先得。

    至于价格?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届时价格和匠人的名字都会写在签子背后,此物做质量保证用,如果火炕出了什么问题,还有质保。

    右边的竹筒则是报名做学徒的,包食宿。学费很便宜,只要学成之后跟着师傅帮忙葺二十个火炕便可出师。

    下头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夏安然观察了一下,发现报名学技术的人,反而要比报名灶火炕的人还要多一些。

    他微微歪头,又听片刻便知晓原因了。

    其实这些人并不知晓火坑究竟为何物,哪怕布告解释了这是什么,并且画了一个示意图。

    但是这不妨他们看在了包吃包住上头自愿报名做学徒。

    就算中山国总体富裕,然而大冬天的,总有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民有熬不过冬天的危险。

    穷人的日子在任何时代都不算好过,旁的不说,单单就包吃包住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暂时卖身了,而且学成之后还能有一门技艺,总不会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