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这种感觉故人回到身边的感觉, 甚至让海蒂按着心脏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夏凯凯对雨果有着深入的研究, 才会呈现出这样的一场斗牛舞。

    但是这个时候，夏凯凯回头对她笑了一下, 自信又温柔的笑容。

    那熟悉的目光。

    熟悉的笑容。

    还有那种看待后辈的宁静凝望。

    恍惚间，她看见了雨果在对自己微笑。

    海蒂扶住了文顿，才没有让自己摔倒。

    牛仔舞的曲子突然响起来，海蒂急忙回头去关音乐, 一边安抚自己的情绪。

    一定是疯了吧，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咔哒！”一声。

    音乐消失。

    海蒂又背对着人群站了几秒钟, 然后她转过身来，对她的学生们笑道：“好的, 大家都表现的很好, 分数我会在你们的学末报告里打出来。还有这次春假汇演的登台者, 我会和文顿老师商量了再决定。大家先休息一会, 晚点我们继续上课。”

    学生们将目光从夏凯凯身上被迫收回，虽然知道考试已经结束，但是脑袋里, 眼前却反复出现的都是夏凯凯刚刚的舞蹈。

    太神奇了不是吗？

    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黏在上面？

    而且脑袋现在也开始不受控，一直在回忆刚刚夏凯凯的舞蹈？

    甚至……甚至……觉得站在那里的夏凯凯, 好像突然特别的耀眼, 英俊极了的感觉。

    那双长长的单眼皮, 好像也很诱人, 看一眼, 还想看一眼, 冷冰冰的，却又有种迷人的光彩，黑色的眸子像是要把灵魂吸进去一样，让人心脏砰砰地乱跳。

    女学生们，接下来都在偷偷地观察夏凯凯。

    男学生也在思考，为什么夏凯凯的舞蹈会不太一样？更有魅力吗？

    偷拍的学生在角落里翻看之前的视频，然后发现自己的焦距由始至终都在夏凯凯的身上，当他与自己的同学同时进入画面的时候，不是错觉！他的表现真的更好！他的步伐干净利落，熟练极了！他的手上姿态标准无误，关键停顿的时刻也恰到好处！

    根本就不像一个斗牛舞的新手！

    “对了，他是滑冰选手对吗？”这个拍视频的学生呆愣愣地问身边的同学。

    他的同学也在看视频，然后呆愣愣地回答：“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为什么不跳舞？”

    没有回答，这个疑问成为了这两人心里很久很久的谜题。

    而跳完舞的夏凯凯回到了人群里，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周悦珊蹙眉，问他：“你什么时候练的舞？不，不对，这不是随便提前准备的水平吧？我根本跟不上你？别告诉你是才学会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夏凯凯笑了一下，说：“我说我在舞蹈方面真的很有天赋，你信吗？”

    “呵。”周悦珊说，“信你才有鬼了。”

    夏凯凯给不出解释，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在敷衍的原因。

    雨果在斗牛舞上付出了很多的精力，弥补自己的短板很困难，他不得不进行一些自己的领悟，另辟蹊径，因而他的斗牛舞一定会有雨果的很多痕迹。

    在海蒂面前，他实在不太想要认真的去跳。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穆渊突然的告白，以及那之后又莫名的消失。

    周围的质疑声，还有那些网络上恶毒的语言。

    再好的脾气，也有想要爆发的时候，夏凯凯不希望再听见有人说他一事无成，二流的运动员，这些诋毁的话听的多 了，总会让人想要证明一点什么。

    今天。

    尽情的舞动。

    跳完了，也可能会暴露出什么。

    但是无所谓。

    痛快！

    夏凯凯深呼吸了一口气，在那些异样的目光中，将脊背又挺直了几分。

    “他跳的是金牌级的吗？这也太专业了吧？复杂的步伐还能跳的那么好，就算没有的搭档的配合，我竟然也没办法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或许他并不像你看见的那样，一无是处。”李·埃文的搭档，那个黑发的姑娘看着夏凯凯，担忧蹙眉地说，“会不会就是他的舞蹈才华，吸引了校长先生的注意力。”

    被自己的搭档当面打脸，李·埃文的脸色沉的能滴水。

    谁敢去想，刚刚光彩熠熠跳舞的那个人会是那个永远没精神，状态游离在外的夏凯凯。

    李·埃文甚至有种自己的眼睛刚刚被夏凯凯灼伤一般的错觉。

    眼球上被迫落下明亮的光斑，因而从角落会蔓延出极致的黑，就像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一般，让人头晕目眩，甚至有点无法站立。

    李·埃文靠在栏杆上，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了上去，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背甚至青筋浮起。

    气氛并不好。

    在大家惊讶于夏凯凯表现的同时，还有一种尴尬在蔓延。

    作为同学，他们还是很同情李·埃文，甚至有些兔死狐悲的窒息。

    海蒂和文顿在一旁也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而且花费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然后海蒂对大家说道：“继续上课，夏和周，你们过来一趟。”

    海蒂很急，甚至等不到这堂课结束，她就带着夏凯凯和周悦珊离开了。

    教室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海蒂打开了隔壁文顿的教室，然后走了进去，又将门紧紧关闭。

    海蒂看向两个人，说：“你们可以再跳一次吗？”

    周悦珊点头。

    夏凯凯深深地看了海蒂一眼，也点头。

    海蒂的目光落在了夏凯凯的眼眸深处，说：“要认真的，你知道我能够看出来是不是在应付我。”

    夏凯凯这次晚了两秒，然后点头。

    当音乐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这一次夏凯凯起手就跳起了雨果最擅长的金牌级的斗牛舞，就像在“黑池”的赛场上，一出手就韵味十足，格外的耀眼。

    他的扭摆步，他的短扎枪步，每一个步伐的运用简直都出神入化，更让人心惊的还是他整体神态的控制，微微垂下的眼眸，哪怕他是穿着最简单的衣服，也仿佛是站在了斗牛场的真正斗牛士。

    音乐进行着，周悦珊根本跟不上夏凯凯的速度。

    明明知道夏凯凯在舞动披风，她只能迷茫的跟着跳来跳去，更不要说所谓的舞步了，她被夏凯凯的气势折服，神魂仿佛都被眼前的男人摄去，她跳的乱七八糟，上气不接下气，就好像她就是个舞蹈白痴一样。

    一圈都没有跳完，周悦珊都快哭了。

    这个时候一只手轻轻的在她后腰搂了一下，将她拨到了一旁。

    一团香风袭来，原来是海蒂老师扭动着身躯，接上了她的位置。

    周悦珊松了一口气，转着圈离开了舞池的中间。

    对舞的人换了。

    是更专业的海蒂老师，同样是“黑池”的冠军，尤其很擅长斗牛舞的特色组合。

    海蒂会跳任何舞步的斗牛舞，甚至是即兴发挥，所以当她和夏凯凯面对面的时候，两个人像是瞬间被黏上了一样，绝对高水准的一场舞蹈。

    他们的脚下的步伐交错，时而搂腰旋转，时而又分开较劲，高抬的手打出节拍的掌声，海蒂老师就真的像是那斗篷一样，原地转出漂亮的裙摆。而夏凯凯一个毛刺步迈出去，海蒂老师也 紧紧跟上，两人面对着面，然后又背对着背，偏头看着对方，眼神在纠缠中，像是缠绵的丝绸，又像是坚硬的长矛，将斗牛士与他的披风，以及与斗牛的关系展现的淋漓尽致。

    周悦珊还是第一次在场外看夏凯凯跳舞。

    她简直忘记了呼吸，心脏砰砰地乱跳。

    她一直知道夏凯凯跳的很好，刚刚也体会过自己被夏凯凯跳哭的窝囊感，但是现在，当她在外面看着的时候，却有种目光被强烈吸引，就连心脏都不受控制的感觉。

    真的帅呆了！

    像是天下间最帅的男人！

    想要为他鼓掌！

    想要为他尖叫！

    想要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而教室里，已经三十五岁的海蒂，她跳着舞，眼睛闪亮的，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初恋。

    她看着夏凯凯，脸上有着绷不住的笑，眉心蹙得紧紧的，跳了一会儿，眼眶又红了。

    可能说出来别人都会以为她是个精神病。

    但是她确实有种雨果回来的感觉，她曾经的老师，指导着她，也曾经无数次的与她共舞过，她记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无论达到了什么样的成就，在她的老师面前，她永远都是他的学生，被他引领着，成为他手里真正的斗篷，在那优雅的舞姿中旋转着，舞动着，展现出绝美自己的同时，又被对面的人牵引着，不知不觉的着迷了。

    当最后几个收舞动作出现的时候。

    海蒂提醒自己去观察夏凯凯的脸上表情。

    果然没有看错，这个青年露出了雨果特有的一种怜悯，就像他在挥舞着手中短剑的时候，在刺入斗牛心脏的同时，心里是温柔的，在收获掌声的同时，他笑开眉眼的同时也对着对倒在脚边的斗牛真诚的祈祷。

    谢谢你的奉献，成全了我。

    真是既残忍，又温柔。

    但大约是长相的问题，夏凯凯虽然脸上表情变化，但是因为他具有侵略性的五官，多少有点显得高傲，他的怜悯和雨果那种沾了血的温柔不同，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子第一次杀死敌人时，是真正高傲的怜悯，垂眸去看。

    越看越像。

    越看，又越不像。

    进行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干脆利落。

    只剩下两个在微微喘息的人。

    海蒂蹙眉看着夏凯凯，然后说：“春假汇演我有一个节目时间，想邀请你当我的舞伴。”

    夏凯凯吐出一口气，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海蒂，而是看向了周悦珊。

    海蒂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说道：“可以把你的搭档暂时让给我吗？”

    周悦珊能说什么？

    其实是有点小小的不甘心的。

    但是她又很清楚，之前自己之所以可以这么自信张扬，是因为夏凯凯并没有全力以赴，当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连这所学校的冠军夫妻都要谨慎对待。

    而她，只是一个舞蹈界的外行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和夏凯凯在那样的舞台上共舞。

    不过，在冰面上，我表现的才是最出色的。

    夏凯凯他的未来还是冰舞。

    这样想着，周悦珊又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对着夏凯凯笑道：“去吧去吧，用实力证明，那些说你没本事的人，告诉他们，维克多·雷蒙德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迷恋你。”

    “咳！”夏凯凯干咳，没想到这个小妮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尴尬极了。

    但是并不反感。

    这和去证明自己究竟配不配的上穆渊没关系，而是因为他必须要配得上自己，配得上雨果的灵魂，他夏凯凯就算重生，依旧是强者！

    更不是谁都可以随意磋磨他！

    海蒂拍了拍夏凯凯的手臂笑：“你很迷人，小伙子，非常迷人。”

    就像雨果。

    海蒂无法说出心里的话，不知道怎么告诉眼前的小伙子，要自信起来。哪怕雨果也不是天生优雅的人，他的光环来自于他的成功，他在不断攀登自己人生高峰的同时，展现出自我的光彩，因而才会得到那么多的拥护和热爱，以及维克多对他的疯狂迷恋。

    当然，至于夏凯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雨果的小动作，包括他对雨果独有的斗牛舞的理解，这个疑问海蒂并没有冒然地问出口。

    她提出与夏凯凯共舞的邀请，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继续观察，寻找答案。

    她在夏凯凯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觉。

    于是。

    因为海蒂的邀请，原本打算短期内就离开的金鑫众人只能又留下了。

    温健说：“老师让夏凯参加春假汇演啊？那是什么？”

    徐嘉忆说：“每个冠军老师教室只有一个节目，还有各种普通课程的年级里，也只有一个节目，通常都是团体舞，只有冠军老师的教室里可能会出现独舞。总之就是舞蹈学校的毕业考试吧，好像还会有圈内的大腕儿被邀请过来什么的，也会有媒体出现吧。”

    温健担忧：“夏凯上台，这样合适吗？”

    徐嘉忆笑：“您担心什么啊？担心媒体冲上舞台采访凯哥吗？到时候治安肯定很严格。能被海蒂老师看舞，真的是难得的机会，这个舞台历史以来只有华裔，还没有华国人登上过呢。”

    周悦珊翻白眼：“瞎说什么呢，学校里还是有不少华国学生，人家汇演没上过台啊。”

    徐嘉忆说：“当我口误，那就说是和老师共舞，可以吧。”

    周悦珊点头：“这样说才对。”

    聊到这里，徐嘉忆看了眼身边，没看见夏凯凯的身影，便低声问周悦珊：“小珊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金主爸爸的方法，让老师扶持扶持我们凯哥？”

    周悦珊嘴角一撇：“瞎猜什么呢？雷蒙德他有权有势他就能搞定麻烦，是不是咱们没权没势的小人物出事了就只能听天由命。你就想想从省队到现在，你凯哥是被人随便磋磨的吗？别把他的温柔宽容当成他的懦弱，我告诉你，夏凯凯他藏的深呢。”

    徐嘉忆被训斥一顿不以为意，眼睛闪亮亮地说：“凯哥他藏什么了？”

    周悦珊斜睨着他笑，买了个关子，说：“总之你记着抱好你凯哥的大腿，以后你不会后悔的。”

    徐嘉忆抓耳挠腮：“小珊姐，你就说吧，怎么了，你别这样，我急。”

    “急，厕所去。”周悦珊推他，推不动就笑，笑着笑着就想起了夏凯凯的舞蹈。认识也有那么多年了，原先看不上，现在看不透，那个人好像身体里藏着宝藏，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追求着成功，但是当宝箱被开启，那些舞蹈的水准简直就是世界级的大师，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人。

    这边温健听了满耳朵，倒是异样的沉默。

    回忆当初，再想想现在，这个夏凯凯真的变了太多太多了。

    多的简直不正常。

    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啊……

    这时夏凯凯背着背包下了楼，当周悦珊听见脚步转头看去的时候，就看见夏凯凯从楼上一步步走下来的身影。

    就像西方电影里王子在舞会上现身的画面，只是在周悦珊的脑海里出现的不是华尔兹的音乐，而是听了一天的《西班牙斗牛士进行曲》，慷慨激昂的，眼里的夏凯凯也变得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凯哥？要出门了？”徐嘉忆打招呼。

    周悦珊眨了眨眼，迅速地调整自己的心态，迷恋上自己搭档这种事太可怕了，而且还是个弯弯，难道让她和那个富可敌国的男人当情敌。

    算了吧，还是当闺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