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二主角们(命运的伏线)

作品:《结婚对象他诡计多端

    声音嘈杂的ktv里, 彩灯流转,喧嚣的光线在每个人的脸庞上闪烁。

    歌声四处流淌,在众人的起哄中, 刚确立恋爱关系的一对同事并肩唱起了情歌,为今天本就高涨的气氛额外增添一分喜悦。

    陷入艰难瓶颈期的项目有了突破性进展,所以主任大手一挥, 给忙碌许久的大家放了两天假, 还批准了公费聚会。

    几乎每个人都很兴奋, 趁着酒劲瞎闹一通,宽敞的包间里闹哄哄的, 唯有一个角落显得格外安静。

    模样出挑的男人有着冷淡的神情, 坐在人群边缘, 不唱歌也不喝酒,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事。

    跟他相对熟悉一些的同事主动凑过去,劝道“陆哥, 别想项目上的事了,明天再说,点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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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这样的聚会没有兴趣,只是今天整个项目组的同事都来了,他不好拒绝。

    反正嘈杂的环境也不会打扰他的思绪, 或许还能带来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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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无完人,在某些方面拥有超高智商的天才,往往也会在其他地方显得有些奇怪。

    比起隔壁项目组里一张嘴说话能把人气死的负情商同事, 只是性格冷淡不太合群的陆斯翊已经算是很正常了。

    但大家难免也会好奇, 这样一个心里仿佛只装着科研项目的人,会不会突然有改变的那一天

    这间级别颇高的国有研究所里, 几乎人人都很聪明,但长得好看的人寥寥。

    所以陆斯翊毕业进所后,一度搞得很轰动,单身的年轻同事,以及家有适龄单身晚辈的领导们,纷纷行动起来。

    结果没一个成的,全都铩羽而归,这个新来的年轻人眼里只有项目和课题。

    这会儿坐在他身边的同事,看着包间中央对唱的情侣,不禁开玩笑道“陆哥,你什么时候也谈个对象啊研究所恋情也是很浪漫的嘛。”

    陆斯翊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回应。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爱情这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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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穿过那对执手相望的情侣,穿过迷离空气中漂浮的音乐与啤酒花,专心地思考着研究下一阶段的问题。

    神经信号的调控精度、对运动感知能力的进一步修复、脑机接口的有效带宽

    直到情歌对唱结束,屏幕里出现下一首歌的画面,他的思绪才被打断。

    在简单悠扬的伴奏声中,画面上出现一个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眼镜,造型随意地仿佛只是街头弹唱,台下却坐满了挥舞着荧光棒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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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这首歌的同事接过麦克风,一脸感慨“居然是这场个唱会的v,这是最经典的版本了,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粉上他,没去过这个现场,不过那个票据说超难抢的。”

    “这是段落啊我都认不出来,以前竟然戴眼镜,看上去好路人。”

    “哪有很路人啊这是前几年他刚复出的时候开的第一场个唱,青涩一点也很正常嘛。”

    陆斯翊听着同事们嘻嘻哈哈的聊天声,难得晃了神。

    他似乎对这个名字和这场个唱会有印象。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久远的碎片。

    同事说门票很难抢,可他莫名其妙地中过这场个唱会的门票,在一个酒吧老板那里。

    想到这里,陆斯翊拿出了手机,顺手确认一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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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根本没有参与过抽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中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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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滑动着不算很长的聊天记录,一些尘封的记忆逐渐翻涌上来。

    陆斯翊一直没有删掉这个很久以前偶然加上的酒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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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a酒吧王妈,建设路那一片最近搞封闭施工呢,到处挖得乱七八糟,您老明早买菜就别图省事往那钻了,给我省点心行不

    往后是一串对于发错消息的解释,和晃得人眼晕的道歉表情包。

    两人聊天的最末,定格在陆斯翊的一条回复没关系,谢谢。

    那天收到消息以后,陆斯翊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叮嘱她最近去医院看望植物人丈夫时,往其他路走,不要经过建设路。

    接到电话的母亲很开心,顺势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回家吃饭。

    其实陆斯翊还没有忙完学校里的事,但他说明天。

    第二天,他在实验室从清早泡到傍晚,总算完成了预定进度后,出发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中途绕了路,特意经过了那条被陌生人提到的马路。

    陆斯翊发现,建设路上并没有封闭施工,马路也没有挖得乱七八糟,唯有某栋大楼旁搭着高高的脚手架。

    那条酒吧老板发错了对象的消息里,信息本身也是错误的。

    如果按逻辑推断,一条发给母亲的消息,怎么也不该发到上次聊天还在许久以前的酒吧客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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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追问,而是沉默地回到家,与做了一桌好菜的母亲一起吃晚饭。

    从那次被同学硬拉着去酒吧看恐怖片开始,生活规律单调的他好像踏入了一片未知的混沌,经常遇到一些意外的插曲。

    可就在走过了建设路的那一刻,他莫名地觉得,这些插曲会到此为止。

    往后的日子,陆斯翊的确没有再收到任何奇怪的新信息。

    这是一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直觉。

    而他不准备再深究下去,就让这些事随着时光渐渐淡去。

    因为他同样有种直觉,酒吧老板不会给出一个能真正说服他的解释。

    笃信科学的研究员陆斯翊,偶尔也会将信仰交托给唯心的念头。

    毕竟他为之努力的事业,就是将神秘莫测的人脑与信息技术相结合,为那些神经功能受损的人带来新生。

    毕竟连科学的尽头,也常常是一片虚无的混沌。

    陆斯翊知道自己是个异常固执的人,却难得地放下了这个未解的谜题,任由不知来由的混沌飘进生命,又如蝴蝶悄悄飞走。

    人总是会改变的。

    就像他再也不会在欢庆的人群中,不合时宜地拿出纸笔,格格不入地计算繁复的公式。

    如今,他会在脑海里完成这件事,那是一种不会被任何人干扰的自由。

    只是在某个瞬间,陆斯翊会无端地想起一块曾主动递到自己面前的写字板。

    他几乎已经遗忘了对方的面孔,也不太确定交换过的姓名,却清晰记得那双澄澈眼眸里不加掩饰的情绪。

    没有他更熟悉的错愕、景仰或是反感,那个人笑着,仿佛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

    一首歌的时间结束了,朦胧的记忆随之消弭于灯光迷离的暗夜。

    陆斯翊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重新思考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屏幕渐渐转黑,流向下一首歌。

    一年一度的音乐盛典上,参与最终角逐的歌曲片段,全部播放完毕。

    摄影机的镜头对着台下坐席上的歌手们,扫过一张张或平静或微笑的脸庞。

    手持信封的颁奖嘉宾刻意提高了音调“最佳年度歌曲奖的获奖歌曲是”

    这是一个基本没有悬念的奖项。

    许多人已经看向那个近两年势头最盛的年轻男歌手。

    下一秒,在终于揭晓的结果与铺天盖地的掌声中,段若笑着站起来。

    他的笑容里还是有一点腼腆。

    是与生俱来的腼腆,而不是忐忑不安。

    在目睹了那场间接改变他命运的婚礼之后,段若一度想成为一个自由张扬、无惧束缚的人。

    可在经历了几年不甘的沉寂后,命运突然待他很宽厚,他火得很快,一路顺遂。

    他一直在唱自己亲手写下的歌,不再需要为了生计到处奔波,不去追逐和模仿潮流,活得轻松自若,却幸运地得到许多认可。

    曾经积在心头的怨愤与戾气,在那些值得感恩的际遇里,在许多粉丝真挚热烈的喜爱中,不知不觉地散去了。

    往事飘散如烟,他因而拥有了一种更柔和的自由。

    不太像他向往过的那个人,而是更像他自己。

    段若脚步自然地走向领奖台,接过鲜花与奖杯,与颁奖嘉宾寒暄后,简单发表感言。

    他握住麦克风的时候,看见台下媒体的闪光灯闪得格外频繁,来宾们不仅看向他,也看向刚才被镜头扫到的另一个提名歌手。

    对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脸上写着礼节性的祝福,却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窥探的目光。

    段若和这个竞争对手都知道,今夜这场音乐盛典最让人期待的地方,不是奖项将花落谁家,而是他们俩的狭路相逢。

    其实他和这个歌手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

    恩怨来自于对方背后的经纪公司。

    那家公司的老板,就是曾经与天真无知的段若签下陷阱合同,将那个本属于他的名字剥夺,令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继续唱歌的人。

    是他无比信任过,又深深憎恨过的旧日合作伙伴。

    如今时过境迁,段若打赢了官司,夺回了自己的名字,继续用听上去更干脆有力的艺名发歌,星途一片坦荡,大红大紫。

    而那家曾经在业内风头极盛的经纪公司,影响力不断下滑,骂名缠身,台下没能赢过他的那个竞争对手,是那间公司最后的希望了。

    两种命运的陡然逆转,戏剧性地凝结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夜晚。

    段若知道在场的旁观者们更想听到他发表什么样的获奖感言,知道媒体小报们更喜欢什么样的激烈头条。

    可他不想照做。

    现在的他,更在意怀中这束芬芳美丽的鲜花。

    “我有很多想要感谢的人,也想感谢我自己。”

    追光灯下的段若闻见花的香味,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同样地,我有一些恨过的人,我也恨过我自己。”

    他发表了一个很短的获奖感言,却格外出人意料。

    “但恨是留在昨天的事,我已经拥有了更自由的未来。”

    然后他抱着花与奖杯,向此刻坐在台下与电视机前的人们,轻轻躬身。

    他最后说“谢谢每一个喜欢这首歌的人,谢谢你们。”

    爱恨燃尽,故事落幕时的尾声总是悄无声息。

    不是不恨了,不是原谅了,只是留在了昨天。

    该开始新的故事。

    在极短暂的寂静后,会场里响起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

    汹涌的声浪中,段若平静地走下舞台。

    他的目光扫过富丽堂皇的会场,下意识地望向专门留给某些公司高层的那片席位。

    收到过邀请函的池雪焰和贺桥没有来,他们俩鲜少出席这类活动,除非活动本身很好玩。

    段若早就清楚这一点,但还是稍微有一些遗憾。

    他希望他们能坐在现场,亲耳听见这句感谢。

    在他籍籍无名的时候,万家传媒给了他一份自由且宽厚的长期合约,他不必再担心生计,在慷慨的赏识中轻松地写着自己喜欢的歌。

    那支投放量巨大的广告让他重新进入了听众的视野,往后又有许多支广告。

    此后的日子里,越来越火的段若一直没有忘记这份宽待,始终以原来的态度与这家集团合作。

    他这样想着,主动朝坐在那一桌的人点头致意。

    今晚代表万家传媒出席的高管中,居于中央位置的,是公司前一任总经理贺霄。

    隔着无数张陌生面孔交汇的视线里,段若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也朝自己轻轻颔首。

    在这几年里,段若与他偶有交集,却少有对话。

    贺淮礼退休后,贺霄越发忙碌,很少再接触公司具体执行上的事务,认识的巨星名流更是无数,应该对一个小小的歌手没有什么印象。

    但段若对他的印象却很深。

    在几年前那场盛大的豪门婚礼上,他还是负责对接现场乐队的工作人员,不在亲朋好友之列。

    那时站在人群外的段若,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人群中央那道肆意张扬的身影,也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到场的宾客们,很多人他都只在电视和新闻上见过。

    在那些看起来光鲜富足的人们之中,他意外地捕捉到了一种不该出现的羡慕眼神。

    当众宣誓和交换戒指的环节开始前,两位新郎与两对父母待在一起,其中拥有耀眼红发的新郎似乎在说笑话,连两位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父亲都破了功。

    两位气质截然不同的母亲更是笑靥如花,笑容里洋溢着明亮欢欣的雀跃。

    目光里带有爱的父母凝视着即将成家的儿子,犹如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种景象。

    人群外的段若与许多宾客一样,笑着凝望这幅景象。

    直到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人群,发现那个模样温文尔雅的伴郎,也正用相似的眼神朝那里看去。

    属于局外人的艳羡目光。

    段若久久地记住了那个转瞬即逝的眼神。

    起初他觉得迷惑不解,后来才知道,贺淮礼的现任妻子并不是贺霄的生母。

    他的亲生母亲在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

    虽然他看起来和家人的关系很好。

    可那一刻,站在人群外看着他们的贺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段若每次遇见对方时,都会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即使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贺霄的这一面。

    不过彼此的关系疏离遥远,他没有机会问出口。

    也许等以后。

    音乐盛典结束,宾客们陆续退场。

    熙攘的人流中到处是聊天的声音,今夜最受瞩目的年轻歌手又见到了气场沉稳的成功商人。

    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贺总。”

    贺霄侧眸望去,回应了这声问候。

    然后他说“获奖感言很好。”

    年轻的歌手似乎没想到会有这句称赞,面露意外。

    随即,他笑起来,朝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挥了挥手,被助理护着离开。

    贺霄看着那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人海中。

    半晌后,他结束了与其他人的寒暄和交谈,独自坐进车里。

    司机熟练地问他“贺总,现在去哪”

    那里的每个人,都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

    但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接到了贺淮礼难得主动打来的电话。

    贺霄却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对,有一些必须要去的行程。”

    现在有赋闲在家的贺淮礼陪她一起看了。

    尤其是盛小月。

    他已经做了一整年的噩梦。

    司机替他将出差时带回来的纪念品和特产,送回那间他很少再去的房子,一次又一次。

    他问了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然而坐在宽敞明净的诊疗室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默地坐着。

    可盛小月忽然说话了。

    “不行,哥哥吃六个,我吃三个。”童音稚嫩却坚定,“其他是爸爸妈妈吃的。”

    口吻轻松的答案烙印在凝固了太多年的空气里。

    他好像本来就不该有家。

    始终以为拥有幸福美满家庭、以为自己拥有两个儿子的母亲语气惶然。

    “酒店。”

    他是个不称职的兄长,而盛小月是最称职的母亲。

    他这样想着,更觉得自己的这声道歉卑劣。

    他感到一种被遗忘了的落寞。

    始终一言不发的贺霄,最后一次去心理医生那里时,终于开口。

    贺桥是无辜的,盛小月也是。

    所以他没有资格再回到那个永远洋溢着温暖灯光的家。

    他刻意扭曲了那些明明很真挚的爱。

    有人每天都记得要擦去灰尘。

    因而不愿意再细想下去了。

    盛小月和他的亲生母亲那么不一样,可她们都一样地爱他,让贺霄仿佛见到了离开多年的母亲。

    他们之间没有交谈。

    贺霄蓦地停下了脚步。

    忙忙碌碌中,年关将至。

    她们都有一双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

    以前贺霄总是想,这些做法为了显得他爱母亲,显得他完全接纳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就像过去的许多年里一样。

    混合着失望与不敢置信的深深难过。

    被那些太过明亮美好的阴影彻底覆盖。

    尽管有人再也听不见这句对不起。

    坦白后的贺霄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住在家里,他主动搬去了酒店。

    而如今,贺淮礼和盛小月正在恨他。

    直到他走出商店,秘书主动接过那些印着花哨图案的礼物,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另一个相框里是三十年前拍下的全家福,尘土飞扬的街边小店,简陋招牌下衣着朴素的一家三口。

    唯一错的人是他。

    所以贺霄尽量减少自己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间。

    贺霄从来没有主动拿起过这两个相框,直到今天。

    好像这能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盛小月还在笑着“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时候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想自己的妈妈。”

    如果不是穿书,本就悲伤的故事会变得更加残酷。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记得的。

    但他悄悄将纸巾盒放到了盛小月手边。

    他的恨已经留在了过去。

    一路上,贺霄看着车窗外一格格闪过的夜景,始终回想着那段简短却难忘的获奖感言。

    荧幕的光静静在他们脸庞上闪烁。

    片刻后,也像曾经那样,贺霄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手边是一叠待处理的文件。

    母亲一定会看哭的。

    这天晚上,从公司回来的贺霄透过窗户,看见灯光暖黄的客厅里,电视机屏幕亮着,正是广告时间。

    因为在某个寻常的下午,贺霄忽然告诉她和贺淮礼,其实在八岁那年,他并不希望父亲再婚。

    他只是希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弟弟,变成一个没用的人。

    后悔之余,贺霄也有一丝庆幸。

    他走近了,手指触到略显冰凉的相框,才发现玻璃镜面上没有一丝灰。

    他们唯一做错的事,是来到了这个布满积尘的家里。

    接下来,他转身离开书房,找到一无所知的父母,对他们坦诚了那个不堪的自己。

    贺霄没有勇气对他们揭开这件事。

    电话那端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盛小月很久没有跟他说话,不曾回复他发去的任何一条节日祝福,不再打电话问他出差的那个城市好不好玩,也不再听着肥皂剧的伴奏,八卦地问他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这永远是贺桥比他做得更好的事。

    如果他们知道,现在的“贺桥”已经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

    两个相框全都干干净净的。

    又或者,那不是一本书,也没有外来者。

    她爱说话,爱笑,也爱哭。

    只是现在不能再亲自带回家。

    贺霄想,外来者贺桥对他简略提及过的原书,一定是个最悲伤的故事。

    因为属于他的那个房间,一尘不染。

    年幼的贺桥很倔强“我只吃三个。”

    贺霄不再需要休息日,每一天都在工作,开会、视察、出差、谈生意。

    仿佛是父子间悄然横亘了快三十年的一种沉默。

    父母只会恨他,而不会感到彻骨的绝望。

    他买回来的那些纪念品,都没有被丢掉。

    由他一个人布下的积尘。

    “好的,贺总。”

    因为他无法对眼前的父母道出那个有关的故事。

    盛小月还是没有主动跟他说话,见到他时,有些回避似的移开了目光。

    而对面的心理医生耐心地陪伴着那份沉默。

    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小儿子格外听话,认真地竖起手指“记得,就是三个和六个。”

    贺霄怔怔地站了很久。

    贺霄选择撕下自己戴了快三十年的面具,揭开那个卑劣黑暗的自己,是因为现在的“贺桥”过得很好,一点也没有被他犯的错影响。

    “或许,不是对我说。”

    他怕自己是最后一个记得母亲的人。

    微风拂动窗边的纱帘。

    “又要去出差”

    直到那些暗沉的蛛网被拽到阳光下,直到弱小的猎物被沼泽无可挽回地吞没,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没有那么恨那个从小就追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的人。

    至少,只是不想理他而已。

    “明天你送过去。”

    “我是心理医生。”对方笑着说,“所以我的答案是”

    “不要用这种事开玩笑。”

    他每一次出差回来,都会买许多纪念品与特产。

    他过得异常忙碌,但辗转于不同城市的酒店房间中,反而重新拥有了睡眠。

    低调的黑色豪车驶向位于集团总部附近的星级酒店。

    而另一个要年长许多的儿子,笑着摇摇头“没关系,让他吃吧。”

    贺霄让司机掉了头。

    她仿佛在跟旁边的贺淮礼说话,又仿佛在跟刚经过客厅的那个人交谈。

    他能看见盛小月经常发布的动态。

    他才意识到,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已经好些天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但他知道,盛小月并没有原谅他。

    “那您这次出差带回来的东西”

    可今天下午,他在登机返程之前,依然习惯性地走进了机场里的纪念品商店。

    贺淮礼在泡茶,盛小月正在研究哪包瓜子的口味更香。

    无论是童年时关于父亲再婚的沉疴,还是如今萦绕于心的穿书噩梦,都无法轻易对旁人说出口。

    他怕那个短短一生里很少能尝到鸡翅滋味的母亲被遗忘。

    在这些超出想象的话语里,那个美丽的笑容渐渐变得无措。

    他同样记得那个永远不会再老去的母亲。

    无法入睡的贺霄一度去看过心理医生。

    很久以前,天真美丽的母亲让小儿子在餐桌边老实坐好,同他讲道理“哥哥年纪比你大,所以应该比你多吃一倍的鸡翅,记不记得什么是多一倍”

    “被遗忘。”

    而聪明的弟弟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才没有上当。

    他不敢承认这一点,不敢像贺淮礼那样,同时承认这两个女人的存在。

    那时已走进黑暗的贺霄,每每回想起类似的场景,只觉得自己的童年与青春被挥之不去的明亮阴影所笼罩。

    其实真正的行程只有两天,他却订了年后的回程机票。

    一旁的贺淮礼笑得开怀“那么多鸡翅,不止九个,你们俩想吃就吃。”

    很久以后,贺霄仍然无法忘却父母在那一刻惊慌失措的眼神。

    可贺霄最该说对不起的人,已经消失了。

    死亡不是真正的告别,遗忘才是。

    因为他嫉恨这个太过幸运的弟弟。

    他说了对不起。

    窗外的夜色像最宽阔的深海,无声地漫开,渗进已横亘太久的沉默。

    距离除夕还有几天,他尽可能地待在房间,或是去书房处理工作,偶尔还会去公司一趟。

    只是他从不曾承认过,因为那像是一种对母亲的背叛,真正的背叛。

    从一年前的除夕,他蓦然间得知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开始。

    贺霄忍不住想,在世界的另一种未来里,那个忽然得知自己拥有的幸福都是泡影的弟弟,也会做出相似的反应吗

    掉头后的行程才是真正的必需。

    所以在那个寻常的下午,贺霄走进父亲的书房,看见那两个从原先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拿回来的相框。

    那让爸妈的生活变得愈发幸福。

    可如果他们知道在尚未降临的未来里,贺桥会意外死去。

    她还来不及恨,没能消化短短几句话之后陡然被颠覆的幸福家庭,只是下意识地露出了一种难过的神情。

    盛小月白天会忙自己的事,晚上仍然固定要看八点档肥皂剧,这是她最喜欢的夜间消遣。

    她依然会为了贺桥和池雪焰的幸福感到由衷的快乐,会为贺淮礼带回家的粉玫瑰笑得眉眼弯弯,会为电视机里虚构的剧情哭泣和欢笑。

    悠扬的片头曲结束,第一集开始了。

    他回到了那间久违的房子。

    他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才推开家门,放轻脚步准备上楼。

    半晌后,贺淮礼说“你妈让你回来过年。”

    可她看着长大成人的贺霄,看着他的眼睛,依旧能准确地判断出,他没有撒谎。

    她活泼的语气一如既往“昨天那部播完了,今天起要放一部新的电视剧,听名字好像很好看哦。”

    可贺霄接下来又说了一件她没能猜到的事。

    深爱儿子的盛小月从来没有发现“贺桥”身上的异样。

    一个相框里是八年前拍下的全家福,刚满五十岁的贺淮礼身边是笑盈盈的现任妻子,还有两个眉眼隐隐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儿子,一个斯文内敛,一个热忱率真。

    几次以后,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主动说“贺先生,我认为,其实你不需要我的安慰或开解。”

    他说,他一直以来惯着弟弟,并不是真的想对他好。

    “你唯一的问题就是沉默,所以你最需要的是把一些话说出来。”

    无论如何,他感激对方的到来,感激那段曾被自己蔑视过的仓促婚姻。

    “贺霄,你在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逝去。

    她听见贺霄说“对不起。”

    这是一部很悲情的电视剧,他习惯性地提前看过简介。

    他不质疑一个母亲的判断力。

    贺霄要去国外参加一场商业峰会。

    电视机里开始播放片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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