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作品:《六零年代女技术员[穿书]

    沈爱立记得, 以前嫂子和她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你家房子要是出租了,那你回来不是没有家了吗”她知道他爸妈都已离世, 那套房子所承载的意义,对他来说, 应该很不一样。

    如果那房子出租的话,她想想都觉得可惜。虽然她确实有租房子的想法。

    正等着爱立答应的余钟琪, 听到这句话, 呼吸都一窒。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果然她小姐妹不按常理出牌。

    樊铎匀对爱立的反应,并不感意外, 确实是承载了一家人的记忆, 但是就像樊多美说的, 他们不可能一直活在记忆里, 有离开的人, 也会有新来的人。

    樊多美以前希望他早点走出来,他一直不置可否,樊铎匀望着爱立略蹙起来的眉头, 他想,他现在确然是想走进一段新的生活。

    和爱立解释道“樊多美说,房子长久不通风,怕潮湿长霉, 我和樊多美一年到头都很难回去一次, 要是被宵小占做窝点,想来隔个几年也不会知道,既然已知有这些风险,不如交给爱立同志代为管理。”

    沈爱立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是想帮她,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作势仰头问道“那你是不是要付我管理费”

    樊铎匀眼含笑意,声调却依旧平稳地道“还是要和沈同志说一下,房租一个月得十五块钱,要是住两年以上,房租每月可减少百分之三十。”

    沈爱立心里知道,他这是想给她帮忙,又怕她不好意思接受,故意想的法子。

    但是两个人现在只是朋友的关系,如果后面闹崩了,她怕是得连夜搬家,倒不如直接租陌生人的房子来得便利。其次是,她也不想占人家的便宜,感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人家这么大礼,她能回赠什么呢

    怕直接回拒,樊铎匀不同意,犹疑了一下问道“你家不知道离单位远不远要是太远的话,可能不是太方便。”

    一句“感谢樊同志”的话,尚堵在嗓子眼,就听樊铎匀道“一个在甜水巷,一个在樟树巷,应该是甜水巷近一点。”

    这话一出,余钟琪都惊叹小樊同志太会了

    一早就埋了暗棋,等着爱立上钩,忙和爱立道“甜水巷近,到厂里走路也就七八分钟,”怕爱立不知道方位,补充道“就在厂区对面那一排房子的后面一个巷子。”她记得那条巷子并不深,两边各五六户人家,而且家家都有个小院子。

    她这样一说,沈爱立就有印象,就是秦绵绵家后面那条巷子。但沈爱立现在的关注点是,樊铎匀家在汉城怎么会有两套房子,这年头房屋还不能买卖才是。想着,就问了出来。

    樊铎匀道“甜水巷是我外公外婆以前住的,留给我妈妈了。那一处还比较宽敞安静。本来也是准备麻烦你帮忙去看看房子的。我姐姐结婚以后去了西北,也没有人照看。”

    郭景泰这会儿已经完全看透发小的意图,闲闲地坐在桌前掰着一个馒头,将樊铎匀的声音当背景乐。

    就听樊铎匀循循善诱道“院子里还养了很多花,你要是早点过去,应该还能救得活,迟一点可能都枯死了。你要是不喜欢花,撒点菜籽,种点葱种点姜,换两棵橘子树也好”

    爱立越听越心痒,简直是迫不及待地道“好,我回去就搬花肯定死不掉,菜也会种起来。”又能养花,又能种菜,还有个院子,安全系数高得很。她自己肯定很难找到这样的房子,就算找到,租金估计也承担不起。

    沈爱立话音刚落,樊铎匀就一锤定音地道“好,中午我把钥匙给你。”

    沈爱立一噎,愣愣地看着樊铎匀,她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掉入了某人的圈套了

    谁会出个差,还带老家房子的钥匙

    她先前猜想的果然没错,他这次来申城,就是有备而来。

    樊铎匀对上爱立吃惊的微微睁圆的眼睛,想笑也不敢笑,只得装作不知道,语气平缓地一项项交代道“西屋的那一间日晒少,需要多通风去湿,堂屋有张椅子腿坏了,你可以拿到巷子口第二家请赵师傅帮忙修一下,厨房的挂锁估计也需要重新换一把。”

    他若无其事,公事公办的样子,搞得沈爱立都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人家本来就是想租房,人家就是有出差带老家钥匙的习惯

    一时又有些气恼,准备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木声道“小樊同志,你既然决定租给我了,那以后这房子的使用权就归我了,我一早就准备和同事合租一套房子。”

    樊铎匀也不戳破她,怕她恼羞成怒,这事反而僵了,

    他来之前,想着怎么拉近两人的距离,他人在海南,能麻烦她的,也只有老家的房子,鬼使神差地就将钥匙装进了行李箱中。

    没想到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的顺利,她恰好又租房子的想法

    事实上,关于外公外婆的房子,他和樊多美从来没有想出租,那套房子对他们姐弟来说意义很特殊。樊多美去西北之前给他的信里,隐晦地提到房子不住人就会老化得快,让他妥善处置。

    想到这里,樊铎匀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吃惊。

    余钟琪看了一会儿戏,问爱立道“爱立,你说的同事不会是序瑜吧你俩早商量好一起租房了序瑜家里不是也住得挺近吗”

    沈爱立看了一眼樊铎匀,有些不甘心地点头道“是。”

    樊铎匀到底没忍住,唇角露了一点笑意,忙掩饰性地低头,拿起汤匙来喝粥。似乎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至于爱立要怎么处理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餐厅里忽然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连碗筷碰击的声音都没有,沈爱立本能地朝门口看去,见进来的是谢微兰。

    旁若无人一样,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用餐,看到樊铎匀、郭景泰等人还略点点头,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如果不是昨天公示已经出来,她们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沈爱立直觉地朝郭景泰看过去,见对方继续掰着馒头吃,似乎对进来的人一点好奇都没有。和余钟琪对看了一眼,见余钟琪做了一个要吐的动作,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这一瞬间的安静里,显得格格不入,便是谢微兰想努力忽略,也听到了这一点异样,坐在餐桌前,面色微微潮热。余光瞥见是沈爱立在笑,一时有些心烦。

    她原本想着,她若是不出现,大家可能以为她是做贼心虚,越发不知道将她说成什么样,她当做没事人一样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有些人自然就会掂量,她毕竟还是谢家的女儿。即使不在纺织局上班,对她的人生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至少在那封揭发身份的信进京之前,她还是谢家的女儿。

    她现在要做的和能做的,就是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将自己和藏季海的婚事定下来。她今天来餐厅这一出,完全是给藏季海看的,她以为大家会顾忌她的身份,不会敢多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带头讥笑的会是沈爱立

    她也没有料到,一旦有人开这个头,大家就会跟着将难听的话往她身上砸。

    “真是丢谢家的脸面,谢老首长一辈子威名在外,女儿却这么坠他的脸面。”

    “可不是吗,谁能想到,这样的家庭还会教出这样的女儿”

    “一开始姿态多高,私下里怎么会是这种人”

    “人家可能压根不觉得是多大事,你看,就这样了,还好意思来吃饭。”

    “大概高姿态惯了,不知道什么是夹着尾巴做人。”

    “真是谢家的女儿吗不是冒牌的吗谢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女儿”

    听到这一句,谢微兰一口馒头梗在了喉咙里,噎得眼泪都掉出来。

    沈爱立看着她忽然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听有人大声朝她喊道“谢微兰同志,以后不要再来闹笑话了。”

    有人跟着附和道“惯抄不可取,没有真本事迟早都是要露馅的,切记啊”

    一片哄堂大笑中,谢微兰狼狈地跑了出去。

    余钟琪也笑道“她今天出现在大家跟前,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没脸,她难道以为大家都和陈先晖一样好说话不成别看我们是搞技术的,也是知识分子好吗,她难道以为我们整个群体都会对她的事表示沉默吗”

    也不用别人回答她,自问自答道“怎么可能啊我们都有自己的认知能力,如果我们都沉默了,那还有谁会对这个社会的不公平事件发声”

    沈爱立也道“大家对她的气愤,就是她借着身份压榨陈先晖,如果今天一个首长的女儿可以霸占别人的研究成果,那后天一个县长的儿子,也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别人的高考试卷上。”自古以来,知识一直是底层民众改变命运最为公平的通道,无论哪朝哪代,舞弊都是一项很大的罪名,她显然低估了大家对这件事的厌恶和排斥程度。

    所以,不管陈先晖是不是自愿 ,这种霸占别人研究成果的行为,大家都不能够容忍和接受。

    郭景泰道“她没有深入地接触过这个群体,不了解剽窃的严重性。”

    余钟琪点头“对,我要是剽窃别人还被发现了,那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以后和同学、老师们怎么见面所以我压根不敢动这个念头,不然那真是不要做人了”

    上午的最后一站是申城国棉二厂,沈爱立意外地发现他们厂里有一台f型号的梳棉机,跟着前纺车间技术员观察记录了一上午,等集合回酒店的时候,沈爱立还觉得有点恍惚。

    本来这趟的行程计划,是好好研究下纺织工业最新的技术研究,整理记录申城梳棉机的种类和实际使用过程中的问题,但是没想到一个谢微兰,平白添了许多枝节。

    连带着,还彻底摸清了自己的身世问题,不仅知道她爸还活着,还将女儿认作侄女。

    回到酒店,服务员递过来一封信,她接过来一看,是谢微兰留给她的。

    略过前面一段最高指示,只见写道“沈同志你好,非常意外在申城遇到你,对于我的错误给你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如果我们是以另一种身份认识,或许能成为朋友,我婆婆生前一直记挂着你,不知道你被送到了哪里,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可惜她未能得知,一直为你忧心。我今天即回京市,或许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祝你以后的路途顺坦无忧,所见即所喜”

    落款是“谢粒粒”。

    沈爱立看完递给樊铎匀,有些好笑地道“她倒想得周全,她留这么一封信,又是提她婆婆,又提粒粒这个名字,无非是想让我念在她婆婆对我的关心上,留几分情面。要是以后再遇到,我也不好给她难堪。”

    要不是曾家视她为掌上明珠,干爸还为她考虑得很深远,亲手打了一张床,留了一盒小金条,她也深知母亲当时的不易。

    不然听了谢微兰这样的一段话,估计会对亲生父亲,甚至连带着对亲生母亲都会产生怨怼。毕竟家里的保姆都为她如此忧心,她的妈妈却忍心将襁褓里小小的她送走。

    樊铎匀看完以后,立即明了谢微兰的用意。她或许是猜测以他目前和爱立的关系,如若以后有进一步的可能,或许会回京。所以她提前在爱立这里示好和示弱,希望以后遇到能留一点情面。

    但事实上,樊铎匀自己都没有回京的想法。父母离世以后,他和樊多美宁愿回到汉城生活,也不愿意留在京市,以后就更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和爱立道“她是提前预防你们在京市碰面的可能,确实想得周全。”只是都把心思花在这些事上了,如果在工作上也肯这样费心思,就算后面被爆出来,不是谢家的女儿,至少自己的工作是能够保住的,也有栖身的一个地方。

    而不至于像现在,只能继续谋划更不入流的东西。

    “她不走正路,怕是自己迟早把路走得越来越窄。”樊铎匀说着,又道“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会,我上楼去拿个钥匙。”

    沈爱立点点头,等着他上楼去,她想到这件事,还有些气闷。

    “爱立”叶骁华一进大堂,就朝她挥手。五月初的天气了,中午也有点热,许是骑车骑得太快,头发都汗湿了。

    沈爱立忙问道“骁华同志,你怎么过来了中午休息时间多赶啊”

    叶骁华递给她一个袋子,“你们不是下午就走吗我肯定得来送送啊,我请了下午一个小时的假,不是很赶。”

    上次小姨问她对樊同志和叶同志的看法,沈爱立忽然才正视叶骁华对她的热情,她知道自己是有倾向性的,再对上叶骁华,心里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又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毕竟人家也没挑明。

    她不过是一低头,欲言又止了一会,叶骁华心里却觉得跟明镜一样,眼睛一闪,对爱立道“爱立同志,你和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沈爱立想想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在信里更不好说,微微思索了下,从侧面道“我好像对樊同志,动了点不该有的心思。”

    叶骁华好像听到了靴子落地的声音,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头一回感觉到了一点失落,和爱立道“我感觉有一点失落,又感觉有一点高兴,高兴的是,爱立同志果然将我当做朋友,这种事都和我透底。”

    想想又道“失落的是,我竟然不是爱立同志的首选,这种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就没发生在我身上”他觉得失落这种心理,和他整个人都有点违和。

    沈爱立看着他有点难过,又有点想笑,“叶骁华同志,怎么办,这种时候我竟然都想笑。”

    叶骁华耸耸肩,“所以,你看,咱俩任何时候都很有默契。”

    又和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是件很正常的事,也请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一开始来往,也是脾性相合,比较投缘,不管怎样,现阶段爱立同志是我乐意且愿意继续来往的朋友。”上次在爱立小姨家,叶骁华就有点看出她的变化,所以对她今天的这一番话,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只是没有想到爱立这样坦诚,不过心里才露了一点苗头,就觉得对他不公平。

    但是他对这件事的最终走向,仍然持有观望的心态,毕竟樊铎匀远在海南,而他年底即将调回汉城。时间和距离可以改变很多事。

    而且,就算最后不能如愿携手,他想,他也是愿意有一位这样的朋友,如他所说,他确实觉得他们俩很合得来。

    樊铎匀从楼上拿钥匙下来,就见叶骁华过来了,这一次俩个人脸上表情都有点严肃,和以往的情况大有不同,一时心下有些奇怪。

    叶骁华也看到了樊铎匀,和他微微点头,“樊同志今天下午就回海南了吧期待我们还能再见”他想他们应该会再见,这位怎么都会去汉城看望爱立。

    樊铎匀一眼就看到了爱立手上多出来的袋子,和叶骁华道“上次贸然打扰,实在对不住,原本预备下次见面再赔礼,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再见到,相请不如偶遇,不知今天中午可否请叶同志吃一餐便饭”

    “樊同志客气了,我和爱立最合得来,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说着,朝樊铎匀伸手。

    樊铎匀也礼貌地回握。目光交汇的刹那间,两个人皆心知肚明对方的打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