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9. 恶贯满盈者的虚伪的最后的努力 信都城……

作品:《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信都城。

    长街之上看不见一个人, 所有店铺都落着门板,所有住宅都紧闭大门,任何一间屋子里都没有一丝的声响, 就是狗叫声也听不见。

    马大软趾高气昂地望着四周,百姓就是胆小鬼,根本不用在意有多少百姓,以及民意民心什么的,他大声地叫着“都出来所有人都给老子出来谁不出来老子就杀了谁全家”

    他大声地狂笑,被抢了豪门大阀的粮仓,被迫带着十几个同伙逃出信都的屈辱和愤怒尽数发泄了出来, 今日回到了信都城一定要砍死了葛劣。

    “都给老子出来”马大软大声地叫着,一脚踢在一个店铺的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几个胡人士卒四处看了好久, 这信都城内哪有什么大军埋伏, 转身出城向石勒禀告去了。

    一个地痞走到马大软的身后, 低声道“大哥,胡人老爷等着呢。”

    马大软心中一惊, 终于想起此刻不是他报复发泄的时候,石勒带着三千胡人步卒就在城外等着呢。他急忙挤出了笑脸,大声地叫着“信都的乡亲们啊,胡人老爷来了。大家不用怕, 只要大家老实种地,老实缴税, 胡人老爷不会伤害你们的。”

    十几个地痞流氓一齐跟着喊叫“大家都出来啊,胡人老爷是好人,胡人老爷最和善了,从来不打人骂人。”“大家出来欢迎胡人老爷,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街之上依然静悄悄地,没有一个百姓出门。有百姓一家人压低声音商量着“你说,我们要不要出去已经说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出去只怕不太好。”家人急忙劝阻“急什么,别人不出去,我们也不出去。”

    另一个房屋中,一家人躲在了地窖之中,外面说什么都不理会。若是胡人杀人吃人,他们躲在这地窖里安全无比,若是胡人不杀人不吃人,只是让他们种地缴税,那他们迟一点出去也无妨。

    马大软一边呼喊着,一边沿着长街前进,其实对百姓是不是出来毫不在意,他很清楚自己只是石勒用来验证城内有没有埋伏的棋子,只要这信都城内没有埋伏,那么他“献城”的功劳就少不了。他蔑视着长街四周,信都城的百姓怎么可能在他喊几声后就出来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个魅力。想要一群老实巴交又贪婪愚蠢的百姓从房子里出来唯有靠大量的士卒凶神恶煞的砸门和打人。

    马大软随意地前进,大声地叫着“都出来胡人老爷来了,都出来”

    一转头,他似乎看到长街远处有一个人站在长街的中间。

    马大软心中一动,举起了手臂“都小心”十几个地痞流氓和百余羯人士卒都打起了精神,谁都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马大软等人仔细地望向前方,却见一个瘦弱的女子孤零零地站在宽大的长街之中,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黑布包裹,鼓鼓囊囊的,手里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光,斜斜地拄在地上。

    春风吹拂,那女子身上店铺里最廉价的那种灰布衣衫一动不动,没有一点点的首饰的发髻上有一缕头发在风中晃动。

    百十个胡人士卒和地痞流氓握住了刀剑,任何一个胡人士卒和地痞流氓的身材都比那个女子高大魁梧了不少,一个巴掌就能拍死了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子。众人冷笑着,慢慢地展开,在宽阔的长街上排成了几排,堵住了长街的所有空间,像一堵厚厚地墙壁般慢慢地碾压过去。

    无数百姓透过门缝看到了那孤零零的弱女子和百余个羯人士卒对峙,只觉鸡蛋碰石头不过如此。有人认得是那对嚎啕大哭的姐妹中的姐姐,忍不住低声叹息“蠢货以为喊几声口号就能感动所有百姓吗真是读书读傻了”总有女子以为站出来怒斥几句贼人就会影响无数的人,或者贼人就会胆怯退却,或者无数百姓就会被她的鲜血所感动,奋起杀贼,但是那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纯念头,历史上那站在城门口阻挡敌军而被杀的女子不曾感动过一个百姓。

    有人爬在墙头偷偷张望兴奋无比“看,那女子要死了”那女子真是蠢货,一个人面对百余个人,肯定死得不能再死。

    春风带着花香吹拂过了长街,长街各处都有人悄悄张望,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长街之上唯有那个瘦弱的女子孤零零地挡在百余个胡人的面前。

    那女子淡淡地笑了“胡某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人生的道路终究是自己选择的。”

    马大软仔细看了半天,立刻放了心,不过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女子而已,杀了就是了。

    他想要立威,大声地叫着“呔那个灰衣穷鬼丑八怪女子听着,不要挡住了胡人爷爷的道路,立刻走到街边跪下,胡人爷爷饶你不死。”

    马大软对着十几个地痞流氓打眼色,这种不识抬举的女人一定会喊几声“胡人滚出去胡人是禽兽”等她喊完了就杀了她,既能够在石勒的面前表示忠心,又能够杀了她恐吓信都城的百姓,简直是一箭双雕。

    马大软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柔声道“那个女子有什么冤情只管和马爷爷说,马爷爷一定禀明胡人爷爷,胡人爷爷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那女子轻轻地道“即使孤身一人”

    十几个流氓痞子嘻嘻哈哈地慢慢逼近那单薄的身影,天空中一缕云彩遮住了阳光,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灰暗的阴影,慢慢地向站在阳光中的那女子靠近。

    “即使面对千军万马”

    十几个流氓痞子互相打着眼色,那个女子手中有长剑,莫要被她砍了,左右配合的人动作要快。阴影追上那十几个流氓,将他们吞噬在黑暗之中,有人袖子里滑出了匕首,有人握紧了刀子,有人脸上笑得更加真诚了。

    “你要做你自己的英雄”

    阴影之下,百余个羯人冷冷地看着,有羯人笑道“这女子有点瘦了,不知道肉吃起来是不是好吃。”另一个羯人道“这里有几万汉人,肯定可以吃个够。”有羯人呵斥道“将军有令,要让汉人去种地,只有不听话的才能吃了。”

    “你必须坚强。”

    即使孤身一人,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你要做你自己的英雄,你必须坚强。

    一个小女孩子从一角跑出来,牵住了那女子的手,仰头看着那女子“我要和姐姐一起打坏人。”

    那女子笑了“好,问竹和姐姐一起打坏人。”小女孩用力点头,对着一群流氓地痞和百余羯人努力的呲牙。

    阴影终于到了那女子的身前,迅速的将那女子和妹妹吞噬,与身后明亮的街道宛如两个世界。

    长街之上偷看的百姓之中有人叹息,真是一对蠢货姐妹。

    十几个地痞流氓到了那女子的七八尺之前,那女子猛然大声地叫道“信都的百姓们,大家伙儿都出来杀胡人啊”

    十几个地痞流氓大笑“真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这个时候叫人救命有用吗”有流氓地痞叫道“你叫啊,你越叫我越兴奋。”

    马大软小有兴趣的看着,等你喊这句话好久了,如今可以杀你了。他脸上变色,大声地道“大胆竟然想要鼓动百姓杀害胡人爷爷,来人,杀了她杀了这个敢于对胡人爷爷不忠的人”

    信都的城门方向,石勒已经带着三千羯人步卒进了城们,他四处张望,没了邺城,拿信都作为根基其实也不错,至少这城墙还是很厚实的,虽然也有残破缺损,但只要拆了那些汉人百姓的房子做材料,还是很容易修补的。

    远处,马大软的喊声传了过来,石勒微微一笑,汉人最喜欢通过嗓门大小表示忠心度,真是有趣的贱人。

    张宾捋须笑道“好像有人想要冒犯将军虎威。”石勒淡淡地道“杀了就是,杀光了汉人中的好汉,剩下的懦夫汉人就屈服了。”他轻轻的拍马,慢悠悠地前进,忽然有些想要吃两脚羊了。石勒有些期待,那冒出来送死的汉人硬骨头的肉是不是会很鲜嫩

    长街上,十几个地痞流氓猛然怪叫一声发力冲向了那女子,手中的匕首刀子斧头一齐高高的举起。那女子伸手将小女孩护在伸手,眼神陡然一变,手腕一翻,手中的长剑已经刺了出去。

    下一刻,一个个地痞流氓冲到了那女子的面前,然后就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猛然倒飞了出去,鲜血在空中不要钱的飞洒,更有一颗颗人头一条条手臂飞到了空中。

    只是几个弹指的时间,十几个地痞流氓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女子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身躯。

    四周无数趴在墙上偷看的百姓发出了齐声的惊呼。

    马大软心中发寒,厉声叫着“小炮儿,小炮儿你怎么样了”

    那被唤做小炮儿的地痞流氓一直呆呆地站着,不言不语,慢慢地转过了头,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他的脑袋直接面对了自己的背。

    马大软大骇,倒退一步惊呼道“小炮儿”

    那小炮儿缓缓地张嘴,一股鲜血陡然从嘴里流了出来,然后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长街之上,马大软带着百余羯人士卒恶狠狠地盯着前方。前方有一个大大的血泊,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的没了脑袋,有的断了手脚,有的鲜血不断地从身体之中狂涌出来。

    血泊之中,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右手持着一把染满鲜血的长剑,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没有一丝妆扮的脸上和灰色的衣衫上到处都是血迹,冷冷地看着马大软和百余个羯人步卒“过来受死”

    无数看热闹的百姓死死地盯着血泊、尸体以及那一对姐妹,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马大软脸色大变,王八蛋,早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想到来了一头老虎

    他转身对百十个羯人士卒厉声道“上啊,杀了她”

    那女子脚尖一条,黑色的大包裹飞到了空中,她伸手一扯,黑色的包袱皮散开,一件大大的淡黄色的纸甲飞扬在空中,她弯曲膝盖,叫道“问竹”

    小女孩松开姐姐的手,用力跳到了姐姐的背上。

    那女子伸手抓住空中的淡黄色的纸甲,用力一甩一批,红色的布带子用力一扯,她和小女孩就被厚厚的蓬松的纸甲护在了中间。

    那女子持剑指着天空,仰天大笑“问天下,谁敢挡住胡某的视线”

    马大软厉声道“杀了那个女子”身后百十个羯人士卒一齐冲了出去,厉声怒吼。

    那女子持剑冲入了百十个羯人士卒之中,一剑就斩下了一个羯人士卒的头颅,鲜血飙射出三尺以上。

    她曼声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注1

    诗句之中,她大步向前,所过之处一个个羯人惨叫着或无声无息的倒下,鲜血欢快地流淌。

    马大软浑身发抖,白痴都知道遇到了猛将兄,他转身想逃。一个羯人一把扯住了他,狞笑道“你敢背叛石将军吗”马大软急忙道“胡说我对将军忠心耿耿”

    “噗”一柄刀子从马大软的肚子刺入,刀尖从背后冒了出来。

    “这就是背叛石将军的下场”那羯人头目狞笑着,根本不与马大软多说废话,敢逃跑就是叛徒。

    马大软伸手死死地抓住那羯人头目的手臂,茫然道“我不是叛徒,我对石将军忠心耿耿”

    那羯人头目手腕用力,长刀从马大软的肚子里抽了出来,冷冷地看着马大软倒在了血泊之中,转身对其余羯人士卒厉声叫道“杀了那个女人”带头冲了过去。下一秒,遮挡住那羯人视线的羯人士卒陡然断成了两截,腰部一下依然笔直的站立,上半身却滑落到了地面。

    那羯人头目怒吼一声,合身扑上,不管不顾地一刀砍向那女子,却只见剑光一闪,身体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空中犹自回荡着那女子的声音“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以及无数羯人绝望又恐惧的惨叫声。

    远处,石勒听见了那女子的叫嚷声,只觉好笑极了,世上竟然有如此狂妄的人他看着张宾笑道“听声音好像是个女子,汉人女子如此猖狂不知死活吗”

    张宾笑着摇头道“老夫只见过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贵女,对低贱的平民女子的言行举止倒是不知。”他轻轻巧巧地将话题撇开,心中有些异常,在石勒的眼中两人之间终究有胡人和汉人的区分,不论他杀了多少汉人,灭了多少门阀依然无法湮没。张宾微笑着,是不是以后要天天吃两脚羊才会让石勒认为他也是羯人一份子

    前方喊杀声震天,石勒皱眉,怎么还没有杀了那个汉人女子他跟着大军又走了几步,却猛然听见前方的士卒齐声惊叫。

    石勒急忙望去,却见远处百余个羯人的残肢断臂抛洒了大半个街面,鲜血如同河水四处流淌,大肠,断肢,人头在血河中慢慢地飘动。

    一个穿着无比巨大又蓬松的、被无数鲜血染红了的,只能依稀看出淡黄色底色的甲胄的女子踩在一具尸体上,冷冷地看着数千羯人们。

    数千羯人在这丝毫没有温度,完全不像人的目光之下竟然不敢前进一步。

    “啪嗒啪嗒”一滴滴鲜血顺着女子的长剑滴落在血泊之中。

    “啪嗒啪嗒”一滴滴鲜血沿着那女子的脸颊、发丝、甲胄滴落在血泊之中。

    血花四溅。

    张宾陡然大声地尖叫,眼珠子都要掉了

    石勒来不及呵斥张宾的失态,陡然认出了那个女子,惊呼道“你是胡问静”

    石勒终于认出来了,这一定是胡问静在司州的时候距离太远了,他没能看清脸,但这个气势绝不会看错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一把杀人的剑了。

    那女子笑了“正是胡某。你就是石勒”

    越过三千士卒,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石勒的身上,石勒如坠冰窟,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胡问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杀我”

    那笑容,那眼神,那声音,那风声,那花香,那白云,那一切的一切都告诉石勒,胡问静要杀他他只觉被一股浓烈的道杀机锁住了全身,几乎不能呼吸。

    “杀了他”石虎的声音传了过来。

    至少有千余羯人士卒怒吼着冲向了胡问静。

    石勒一个机灵,终于摆脱了那股杀机,死死地盯着胡问静,他有三千人,胡问静只有一个人,他怎么都不肯能输的,只要杀了胡问静,他就能一雪前耻,就能吞并胡问静的地盘,就能一统天下,就能建立没有汉人只有羯人羌人氐人匈奴人鲜卑人以及几百个被汉人统称为胡人的人的美好世界。

    石虎恶狠狠地盯着胡问静,这个女人就是胡问静就是这个女人屠杀了五万羯人精锐就是这个女人摧毁了石勒无敌的威望他看着千余羯人士卒嚎叫着冲向胡问静,冷笑着“一切到此为止了。”胡问静是个猛将,能够一个人杀了百余人,石虎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勇猛的将领,他自负勇猛,却不得不承认他绝不可能在毫无地势,毫无诡计,单纯靠正面硬杠斩杀百余人。但这个勇猛的汉人女子的大幕也该落下了。

    石虎残忍地笑着,再勇猛的人连杀了百余人也力尽了,此刻的胡问静不是无敌的猛将,而是一个精疲力竭手脚发软,动一个手指都没力气的废物。能够看到一个超级猛将被一群垃圾士卒乱刀分尸,能够欣赏到英雄末路的悲壮感和无力感,石虎欣喜若狂。他想到石勒的汉人女人张依柔,心中一阵惋惜。若是能够将胡问静收到床上,那么胡问静很有可能就会像张依柔一样忠心耿耿。石虎舔着嘴唇,汉人女人的肉很好吃,汉人女人似乎对壁咚床咚特别的意乱情迷,只要一句充满霸道的“你以后是我的女人了”就能让汉人女子眼神迷离。石虎又是一声长叹,可惜,真是可惜,乱军之中绝对不可能抓活的。但是吃了老虎的肉会有更大的力量,吃了胡问静的肉可能也有同样的效果。

    长街之上,千余羯人士卒冲向胡问静,胡问静举起了手,淡淡地道“放箭”

    长街的酒楼之上,某些房屋的围墙和屋顶之上,陡然冒出了百十个弩弓手。

    “嗡”弩箭声整齐划一又悠长。然后是无数的惨叫声“啊啊啊”

    跑在最前面的百余羯人士卒被弩箭射穿了身体,有的立刻毙命,有的满地打滚,有的奄奄一息。

    “啊啊啊”几个羯人护卫惨叫着。石勒躲在他们的背后,心情又是紧张又是得意。胡问静这个蠢货,竟然用举起手臂这种毫无偷袭效果的方式下令放箭。他看到胡问静举起手臂后就立刻跳下马背躲进了护卫之中,十几只针对他的弩箭果然就射空了。

    胡问静厉声道“杀”举剑杀入了羯人士卒之中。

    张宾趴在马背上,看着四周弩箭如雨,听着不时有羯人中箭惨叫,却仰天大笑“蠢货胡问静你个蠢货”

    躲在人群中的石勒用力点头,胡问静就是一个蠢货

    胡问静既然猜到了石勒会亲身到信都,也带了人混入了信都,为什么要傻乎乎地蹦出来长街喋血很勇敢很牛逼很装逼白痴蠢货渣渣若是换成了张宾和石勒绝对会选择刺杀。

    三千羯人压根没有想过胡问静会来,更没有想过胡问静会在此伏击,胡问静何必傻乎乎地拦路厮杀胡问静只需要躲在长街之中,等石勒带着三千羯人士卒大摇大摆地经过,然后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立刻就将石勒射成了刺猬。

    张宾和石勒虽然在箭雨之中狼狈无比,但看着三千羯人士卒有的围杀胡问静,有的冲向长街两边的弓弩手,只觉这次赢了。

    张宾看着四周的弓弩手因为羯人的靠近而被迫扔下了弩弓拔出刀剑厮杀,战场之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只弩箭在继续发威,心中已经定了大半,他们有三千人,还怕了胡问静不成

    他望着胡问静杀入了千余羯人士卒之中高呼酣斗,淡淡地道“久闻胡问静勇则勇矣,可是终究逃不过女孩子的本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张宾从小就见惯了门阀贵女的撕逼和宅斗,对女子有个刻板的印象,天下女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念诗和装逼。任何场合都要装模作样的念诗,任何场合都要保持最完美的仪态,这种习惯已经深入了贵女们的骨髓,无时无刻都会不知不觉地体现在一举一动之中,影响着她们的思维和言行。

    张宾捋须微笑,这胡问静不就是如此吗杀人还要装逼念诗,真是愚蠢不过张宾有些佩服,他没能听清侠客行的全句,但是只是那听到的几句就觉得这诗词的水平奇高,他微微皱眉,没想到胡问静的真实水平这么高,难道一直在藏拙

    石勒终于从护卫群中挺直了身体,又跳上了战马。一群护卫警惕地盯着四周,唯恐有冷箭射杀了石勒。

    石勒看着那千余羯人士卒中血肉横飞,淡淡地道“胡问静只怕今日要死在我的手中了。”张宾微笑点头,胡问静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打不过三千人。

    石勒微笑着,长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羯人士卒,胡问静陷入了千余羯人士卒的包围之中,根本找不到她的人影,通过鲜血飙射断肢乱飞可以判断她的位置。这是距离他还有百余丈石勒微笑着,胡问静能够杀到他身前多少丈呢九十丈八十五丈八十丈不可能再近了,因为这每一丈都意味着至少几十个羯人的围杀,纵然胡问静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杀尽了千余羯人士卒。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从其他地方传了过来。

    石勒转头,看到那些弓弩手拿着刀剑肆意砍杀着羯人士卒,一个像巨人一样高大的女子挥舞着手里的朴刀,每一次挥舞都要几个羯人同时中刀。

    石勒看着石虎带着更多的士卒冲上去与那些弓弩手厮杀,笑道“没想到胡问静的手下竟然有这么多的勇士。”张宾笑道“有诗云,时来天地皆同力。胡问静因势而起,天地自然会将无数英雄豪杰聚集在她的身边,所向披靡。将军起事比胡问静晚,天地大势已经转移到了将军身上,将军命中注定就是要取代胡问静的。若是将军今日杀了胡问静,胡问静的气运就会转移到将军身上,将会有数之不尽的英雄豪杰汇聚到将军身边,与将军共创新天地。”

    石勒大笑点头,道“只要杀了胡”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只见几句话之前依然围着胡问静厮杀的羯人士卒此刻疯狂地在向后方逃跑。

    有羯人士卒大声地叫着“那是妖怪快逃啊”明明只有一个人,却能够杀几百个人,这哪里是人了,分明就是妖怪

    有羯人士卒怒吼“滚开,不要挡住我的路”谁有空管胡问静是不是妖怪,他只看见了无数比他能打,比他勇敢,比他高大魁梧的羯人士卒被胡问静砍下了脑袋,切开了肚子,斩断了身躯。他绝对不想成为下一个

    有羯人士卒什么都来不及说,只管拼命地向前面跑,前面有没有更多的羯人士卒或者石勒是不是在前面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面是通往城门,离开信都的道路

    “噗”一个跑得慢的羯人士卒被胡问静砍下了脑袋,无头的身躯依然向前疾奔,撞在了其余羯人士卒的身上。那被撞的羯人士卒根本没有回头看,只顾着拼命地向前跑,若是跑慢了一步就是死。

    石勒看着成百上千的羯人士卒被一个女子拿着剑在身后追赶,丝毫不敢停留和还手,只觉这一幕竟然意外的熟悉。当日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不就是如此吗

    他机警地调转了马头,厉声道“我们走”张宾二话不说就纵马跑了出去。

    马蹄声响,有准备死战的羯人士卒转头一看,大骂出声“石勒这个王八蛋跑了”

    卫护石勒的羯人士卒立刻乱成一团,疯狂地向城门奔逃。

    胡问静看着石勒逃了,破口大骂“石勒,是男人就不要逃”

    石勒听见了,冷笑一声,这么垃圾的激将法有个用他纵马疾驰,他很快就会有十万大军,到时候哪个城池打不下来胡问静有本事砍十万人啊

    一道巨人般的人影陡然拦住了石勒的去路。

    那巨人笑着,手里长长的朴刀就像是小小的玩具,她道“本将是污妖王陛下第一猛将祂迷,来将通名,本将刀下不杀无名之辈。”祂迷傲然看着前方的石勒,心里得意极了,她听评书看戏曲的时候听见大将对决都有这么一段牛逼哄哄的言语,早就想也这么说一遍了,今日终于找到了机会。至于石勒纵马而至,她却没有战马,这点对祂迷而言完全不是问题,她有把握将石勒连人带马砍成四截。

    一骑从斜刺里冲了过来,厉声叫道“本将是羯人石虎,受死”一根长矛猛然刺向了祂迷。

    马背上,石虎狰狞地笑着,骑兵是步卒的天敌这个叫做祂迷的女子以为自己长得高大就了不起,他很快就会刺杀了祂迷。

    石虎已经想好了,他要用长矛刺穿祂迷的胸膛,将她钉在地上,然后将她五马分尸。石虎趴在马背上,极力催动战马,战马在他的鞭打下瞬间就将速度提高到了极致,莫说前面不过是一个人,就是一堵墙壁石虎都有把握将它撞碎。

    短短的几丈距离在战马的冲锋之下瞬间就到了祂迷的面前,石虎看准了祂迷的身体和动作,猛然一矛刺出。祂迷身体一扭,长矛贴着她的身体刺在空处。

    石虎大吃一惊,脑海之中甚至来不及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做出了自然反应,毫不犹豫就从马鞍上跳了起来。

    刀光一闪

    石虎竭尽全力地在空中挪动身体,刀光擦肩而过,继续下落,从战马的腰部掠过。

    石虎落在地上打了个滚,看着战马陡然拦腰断成了两截,鲜血和内脏到处乱洒。他浑身冷汗直冒,若是他刚才的反应稍微慢了一分,他此刻就会与这匹战马一模一样。

    祂迷“咦”了一声“好功夫,竟然躲过了我的一刀。那么,再吃我一百刀”转头看石勒,石勒已经乘机跑了,马屁股都看不到了。

    祂迷大骂“王八蛋啊,坏我大事,我一定要砍死了你”恶狠狠地盯着石虎。

    石虎脸色惨白,只觉今日必死无疑。

    几十个羯人士卒冲了过来将祂迷围住乱砍,不时有羯人士卒惨叫倒地。

    一骑到了石虎的面前,跳下了战马,奋力拉扯石虎,大声的叫着“将军快走”

    石虎茫然地站起来,伸手去抓缰绳却落了个空,一怔之下这才发现他的右臂已经齐肩而断,鲜血正从肩膀处喷洒而出。

    那羯人骑兵撕下衣衫仓促地替石虎捆绑了伤口,奋力将他推上了马背,用力拍在马屁股上,厉声道“将军快走”

    石虎趴在马背上,由着战马疾奔而出,只觉剧痛和惶恐一齐涌上了心头,茫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祂迷脸色都青了,拦截石勒失败,砍杀石虎又失败,今日的脸都丢光了

    “这是逼我翻脸啊啊啊啊啊”祂迷大叫,刀光暴涨一倍,四周与她厮杀的羯人立刻倒下了一片。

    姚青锋匆匆赶到,连杀数人,厉声道“守住了城门,不要再放走一个”祂迷听着“再放走一个”,满脸通红,区区五尺长的朴刀实在是太短了,她以后一定要换一把八尺长的大刀

    三千羯人士卒被胡问静与百余人堵在城内砍杀,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明明人多势众却怎么都杀不出百余人的包围,只能一个个的被百余人砍死。

    最后几百个羯人士卒看着四周两三千具羯人残缺不全的尸体,颤抖跪下道“我们投降,不要杀我们,我们愿意做你们的奴隶,生生世世永不背叛。”

    四周人影闪动,百余人一齐出手,那几百个羯人士卒惨叫着倒在地上。

    长街之上静悄悄的,三千羯人伤亡殆尽,只有几十骑跟着石勒逃了出去。

    姚青锋在血泊中给所有尸体补刀,一边叹着气“可惜,可惜,未尽全功。”竟然被石勒石虎张宾跑了,这已经不是“未尽全功”了,这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祂迷的脸色又红了,恨不得缩到地底去。

    胡问静一点都不在意“冢中枯骨,何足挂齿。”石勒之流根本就是菜鸟,杀了一只菜鸟还有无数只羯人菜鸟,杀不杀一点点都无所谓。

    祂迷感激地看着胡问静,不愧是老大,心胸宽广

    胡问静转身看着长街四周,这信都城中所有的百姓从头到尾都没有站到长街之上。她笑了,她以为所有人都要勇敢,所有人都该与吃人的胡人死战,都该为了自己的性命拼命战斗直到死亡,可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幼稚无比。

    胡问静看着静悄悄的四周,原本还有很多百姓趴在围墙上看热闹,等到大屠杀开始,这看热闹的百姓机灵地躲了起来,再也不见踪影。

    “好吧,这是你们的选择。”胡问静耸肩,她给了两条路,可是这些百姓选择了最差的一条。她笑了笑,在武威郡,在荆州,在其他地方她都曾经逼迫着百姓拿起刀剑与贼人厮杀。可是她已经厌倦了。她给了所有人美好的生活的希望,可是这些人就是不愿意,她告诉所有人站着死的重要性,但是这些人就是要跪着死。她还能怎么样

    “本座又不是你们的爹妈,本座管你们去死”胡问静冷笑着。她想过了,阻挡五胡乱华失败了却也成功了,这个世界绝不可能再有历史上惨痛的蔓延全国的五胡乱华。肯定还会有城池被胡人屠城,肯定还会有汉人被胡人吃掉,肯定还会有汉人被砍死在河边,染红了河水,堵住了河道。但是有她在,胡人作乱绝不可能会发生衣冠南渡。那么她管这些不肯走活路的人去死

    这些人不知道胡人会吃人,不知道胡人的残忍,心存侥幸,是迷途羔羊,需要人拯救

    胡问静从来没有想过做救世主,更没有想过做上帝,谁想当上帝谁来当好了,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恶霸屠夫杀人狂,注定了要遗臭万年,被钉在人类的耻辱柱上的暴君。

    暴君岂会在乎愚民的死活

    胡问静笑着道“我们继续追杀石勒,通知王莎莎和玺苏执行天字第一号方案,这里就交给她们了。”

    号角声中,信都城中各个角落中,王莎莎、玺苏以及一群精锐骑兵一齐抬头看着天空。

    “天字第一号方案。”

    城中响起了马蹄声,以及马车的咯吱声。

    又有不少百姓从城外跑进了城中各个豪宅的粮仓,奋力地将粮食放在了马车之上,或者肩抗手抬。

    王莎莎提醒着其余几人“十日内能搬走多少搬走多少,搬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众人点头,信都城对胡问静而言是一块飞地,老百姓又机灵得很,怎么都无法守住的,那就搬空粮仓,烧掉粮食,让全天下看看不服从胡问静的下场。

    某个门阀粮仓前,玺苏盯着几个百姓,皱眉道“行不行啊你的手好像断了。”那百姓大声地道“没事真的没事我想到搬空城里的粮食就浑身充满了力量,手也不疼了。”

    这些百姓都是信都城外的农民,只要能够报复城里人,他们什么都愿意干。

    有村民一边搬运粮食,一边兴高采烈地道“每天来抢我们的粮食了不起啊,老子去司州这里的田地老子不要了,你们谁有本事种谁种去”

    其余村民也笑着,只是一点都不真心,谁忒么的愿意放弃田地但这些司州的老爷比任何人都要凶残,敢不搬家就要砍下脑袋,天大地大脑袋最大,为了脑袋丢弃田地也不是不能接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