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4. 仁慈的暴君 只要一个敢反抗的民族……

作品:《我立于亿万生命之上

    泾阳县外十余万胡人撤退, 被官兵衔尾追杀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城,长安城内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街上到处都是爆竹声,更有孩子到处乱跑欢笑。

    有百姓脸上热泪流淌“原来胡人不过如此。”一群人点头, 还以为胡人个个凶残得很, 一个胡人可以打十个缙人, 没想到胡人都是废物,随便打一打立马就逃了。

    有百姓笑着“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司马畅的时候扶风国都被胡人夺去了, 胡问静来了立刻就夺回了泾阳县。”一群百姓深有同感,同样是那群征西大将军府和中央军士卒, 偏偏就是打出了不一样的结果。

    有百姓后悔极了, 只怪自己脑子不够清醒“胡人怎么可能厉害呢若不是扶风王殿下护着, 谁会怕一群野蛮人”一群人支持, 胡人不识字, 胡人没有钱,胡人穿得破烂, 胡人一无所有,去掉“胡人”二字, 其实胡人也就是一群穷苦的难民而已,谁会怕难民了

    有百姓拍着大腿痛骂“都怪陈仓那些饭桶和司马畅”大家其实原本没怎么把胡人放在眼中的, 胡人作乱虽然可怕,但是自然有官府平乱,关中又前所有未有拥有十余万大军,莫说区区齐万年郝度元做乱了, 就是当年的秃发树机能复生也绝对不是十余万精锐大军的对手,但司马畅坐视陈仓城陷落,无数百姓被胡人屠杀,这两个消息立马吓坏了整个关中的百姓,瞬间就谈胡色变了。

    有百姓对陈仓的百姓又是怜悯又是痛恨,长叹一声,道“越是怕死,死得越快,越是以为可以让别人死,自己躲在后面捡便宜,越是死得惨不忍睹。”一群百姓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以前这个道理是不怎么信的,每次只看见奋力杀敌的人战死,全家戴孝,躲在后方的人欢欢喜喜合家团聚,但是这次以陈仓城和泾阳城的不同结果证明了胆小逃跑的人必死无疑,玩命的就毫发无伤的神奇道理。

    有百姓对陈仓城内坐看胡人破城而不愿意上城头厮杀的百姓鄙夷到了极点“一条狗都知道要血战,一个人竟然逃了。”无数百姓附和,果然人就要有勇气,千万不能想着别人流血牺牲自己坐收齐成。

    长安城中的另一个角落中,一群百姓欢喜地聚在一起,陈仓城的百姓为什么死光了,泾阳县的百姓为什么幸幸福福,这其中的原因和区别是官府老爷或者门阀老爷去想去分析的,他们作为普通人根本不关心这么遥远的事情,他们只关心一件事情。

    一个百姓幸福地笑着道“泾阳县的胡人大军已经败了,我们是不是不用去泾阳县打仗了”

    周围所有的百姓都一齐点头,当然不用去了。胡问静强迫所有百姓拿起刀剑杀敌的理由就是胡人已经杀到了泾阳县,需要有大军杀敌,如今泾阳县的胡人既然已经败逃,那么还要他们去泾县干什么,总不能是打扫卫生吧

    有衣衫华丽的男子轻轻地甩衣袖,不屑地笑道“我还以为胡问静真有胆子杀光了长安城不从的百姓,原来不过如此。”别看胡问静嘴上说得凶残,又一把火烧了长安的粮草,似乎长安城的几十万百姓不敢杀敌就会被胡问静尽数杀了或者活活饿死,其实胡问静根本不敢对几十万百姓下手,只是虚言恐吓而已。

    另一个衣衫华丽的公子也笑着道“其实我早知道胡问静不敢滥杀百姓,女孩子家家怎么可以胡乱杀人呢若是遇到匪徒的危急时候被逼杀人那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但是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残杀百姓呢”一群百姓附和,女孩子家家哪怕嘴上说得再凶,总归是有一柔软温暖的心的,喜欢小动物,喜欢花花草草,胭脂口红什么的,哪有喜欢杀人的

    有百姓惋惜地道“那些蠢货可惜了。”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四周的人都知道说得是那些不肯从军,然后被士卒和百姓砍杀的顽固懦弱胆小百姓。又是一个百姓叹气“就差了几天啊。”那些被杀的胆小百姓若是知道只要答应了从军杀贼,其实胡人的毛都没有看到一根战争就结束了,又会怎么想

    有一个女子想起隔壁全家被杀,身体微微一抖,道“这就是命啊”

    长安城中无数人欢笑着,谈论着泾阳县的战局,向往着美好的明天,言语中不断地说着“胡问静”三字,却全无一个人称呼“陛下”,甚至“胡刺史”的称呼也省了,只是简简单单地说着“胡问静”,全然不觉得这个称呼有违礼数和规矩,更没人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当。

    长安城中百姓无数,却又有谁会对一个威胁自己性命的人发自内心的恭敬没有称呼胡混账胡垃圾蛋已经是极其的克制和给面子了。

    某条街上,一些百姓聚在一起闲聊,他们都是亲戚,在这个乱糟糟的时候能够见面很是高兴,几个小孩子围着他们追逐嬉闹。有人看看左右没有外人,低声道“我家还有几十斤米面和野菜,你们要不要拿点回去。”其余几人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不用了,我们家里还有吃的,你家孩子多,若是不够只管找我们,记住,财不露白,不要被别人知道。”几人都是普通人家,但正因为是普通人家所以习惯了在米面最便宜的时候大量的买入存粮食,所以即使长安的粮仓被烧了,他们依然有一些存粮,省着点吃,坚持个把月还是没问题的。

    一个人低声道“这段时日若是胡问静施舍野菜粥野菜馒头,千万要去领了。”几人都点头,那是自然。另一个人道“熬到了开春,地里有了野菜,要赶紧去摘,自己家的院子里也种些韭菜和野菜。”众人点头,胡问静到底能够施舍多久的粮食还不知道,一切要靠自己。

    远处,有几个士卒走了过来,众人急忙换了话题“最近身体好不好”“好久没有吃饭了那就当减肥了。”

    几个士卒重重地敲锣,嘈杂的锣声让四周的百姓都聚集了过来,隔壁的街道上似乎也有人在敲锣。

    几个士卒见聚集了不少人,大声地道“听听好了”絮絮叨叨地说着泾阳县发生的事情,百姓奋力反抗胡人,胡人围城三日不能入城

    一群百姓笑着大声叫好,这是朝廷要鼓动百姓杀敌,树立泾阳县百姓的优秀典型但无所谓了,泾阳县百姓敢于杀敌这是实打实的勇敢,一丝不掺水分的优秀,值得朝廷嘉奖。

    百姓们用力鼓掌,大声地叫好,等着士卒们宣布泾阳县县令官升三级,无数英勇的百姓受到嘉奖成为衙役甚至县令,好些人举起了手掌,准备使劲地鼓掌。

    士卒们继续说着“文鸯将军下令泾阳县县令率精锐随军作战,泾阳县县令和百姓抗命不从都尉命令泾阳县百姓出城作战,泾阳县城头以箭射之”

    四周的长安百姓长叹一声,互相看着,替泾阳县县令和百姓惋惜。有人低声道“到手的大功劳啊,竟然就这么没了。”有人鄙夷“这就是没有富贵的命。”众人都知道泾阳县县令和百姓如此作死,以胡问静的脾气定然是要严惩的,很有可能就会将他们抵抗胡人的功劳尽数抹掉,为了一次必胜的追击丢了大功劳,实在是不值得极了。

    士卒们继续道“陛下下令,不尊朝廷号令,那就是非我国民,非我国民则不可入我境内,泾阳县百姓即日起非我国人而是他国百姓,但凡敢踏出泾阳县城即是他国百姓入侵我朝,杀无赦令三千将士守护国境,他国百姓不论男女不论理由入侵我朝者杀无赦若是泾阳县百姓向我朝投降,自县令以下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十抽一杀,其余人终生挖矿。”

    四周的长安百姓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那几个士卒,只觉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好好的抵抗胡人的英雄眨眼之间就要十抽一杀,其余人终生挖矿。

    有百姓浑身发抖,低声道“这世界还有天理吗”好人落难,天理不容啊。

    有百姓瞪直了眼睛,前所未有的理解了“污妖王”三个字,妖王不是人,妖王是妖,妖哪来的人心人性,妖做的事情自然不是人做得出来的。

    有百姓愣了许久,忽然长叹道“杀鸡骇猴”

    好些百姓恍然大悟,眼神更加复杂了。胡问静前脚下令烧了长安城的粮仓,逼迫长安的百姓从军杀胡人,后脚泾阳县百姓就敢违抗命令,胡问静怎么可能不杀了泾阳县的百姓立威。

    有百姓惋惜极了,这群泾阳县的百姓真是可惜啊。

    有百姓浑身发抖“为什么胡问静不杀入泾阳县屠城泾阳县百姓看到官兵毫无防备,破城只是反掌之间的事情,为什么不屠城”一群百姓浑身发抖,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胡问静故意留着泾阳县的百姓让整个关中看清楚违抗军令的下场,如此看来泾阳县的数万百姓的下场只能是十抽一杀和终生挖矿了,再也不用考虑时间久了就有变数等等可能性。作为反面典型杀鸡骇猴怎么可能给泾阳县百姓翻案的机会

    有女子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没有人性”好些年轻男女一齐痛哭,越是识文断字的人哭得越是伤心,孔孟的书中宽厚的国君,忠诚的子民,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好世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撕得粉碎。司马骏把胡人看得比缙人还要宝贵;司马畅无视陈仓城数以万计的百姓的性命坑死政敌;胡问静为了立威可以用最残酷的手段对待泾阳县的数万百姓。在统治者眼中百姓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蜡烛是电池是韭菜是可以肆意愚弄,不听话就要杀了的贱人

    无数长安百姓一齐大哭,胡问静拿泾阳县数万百姓的性命做范本,那么又怎么会放过长安城内的百姓呢

    一个少女淡淡地道“战争的残酷不是杀多少人,而是泯灭一切个性和人性,所有人成为棋盘上的棋子、兵书上的数字和泥土中的尸体,为了一次战斗,可以派几千人做必死的诱饵,为了一个圈套,可以挖开河堤淹死无数的无辜百姓,为了一个命令,可以杀死任何违抗命令的好人。”

    周围的人怔怔地看着那个少女,有人哽咽着道“李鹤,你的意思是泾阳县的人活该,我们也活该咯”

    那少女李鹤看着周围死死地盯着她的人,她怎么会这么想急忙道“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围的人却愤怒地看着她,只觉她的言语就是这个意思。

    李鹤尴尬地看着众人,她只是忽然有感而发,怎么又搞砸了

    长安的杜阀宅院之中,数百华衣男女或悲凉或愤怒或无奈地看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悲愤地看着众人,厉声道“我是杜阀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人才他们”他指着四周一个个年轻男女,道“他们每一个人的才华给我洗脚都不配”那年轻男子恶狠狠地看着杜阀的几个长辈,厉声道“若是杀了我,我杜阀将失去最大的人才,几十年内绝对无法弥补这个损失”

    杜阀的阀主看着那年轻男子,慢慢地道“我们知道,我们也没有办法,已经拖得够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无奈又慈祥地看着那年轻男子道“你夺了文鸯的兵权,那没什么大错,文鸯竟然被送回了长安,你夺取兵权也是好事,我杜阀手中有军权才会更加的壮大,但是你输了,一万精锐尽数被胡人杀得干干净净,你只以身免。”

    那年轻男子冷冷地道“将士心中存了反意,不肯听我的号令,我纵有天纵之才,奈何”

    杜阀的阀主淡淡地道“其实,输了也无妨,死得又不是我杜阀的士卒,老夫也不心疼。也就是暴露了你其实不懂得兵法而已,以后让你从文也就是了,我杜阀本来就没有几个懂兵法的,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盯着那年轻男子,温和地道“但是,你不该诬陷文鸯的。”

    那年轻男子厉声道“我若是不诬陷文鸯勾结胡人意图造反,一万大军败亡的账就要算在我头上,算在我杜阀身上你们想过后果吗我诬陷文鸯除了为了自己,还有为了门阀”

    杜阀的阀主缓缓地摇头“你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啊。”

    “胡人势大,胡人不接受缙人投降,胡人杀尽缙人,若是胡人杀到了长安,我杜阀难道就能安然无恙”

    “想要守住长安,这文鸯绝不可少,可是,你却诬陷了文鸯,逼反了文鸯,你就没有想过胡人杀到长安,你是什么下场吗”

    “万余大军全军覆没,你有的是辩解余地,哪怕按照实话实说,文鸯被捕,军心动摇,胡人趁乱进攻,大军全军覆没。难道这就是死罪了只怕未必。司马畅看在我杜阀的地位上多半也就是把你赶出扶风王府,从此永不录用而已,哪怕将你问罪入狱,又与我杜阀何干”

    杜阀阀主冷冷地盯着那年轻男子,道“你为了一己之私,自毁长城,陷门阀于危险之中,那个时候老夫就该杀了你了。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老夫没有杀你”

    那年轻男子大笑道“我是杜阀最杰出的年青一代,没了我,这些废物怎么可能有未来”

    杜阀阀主笑了“老夫不能前脚文鸯叛变出逃,后脚就杀了你,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是你逼反了文鸯”

    那年轻男子脸色大变,死死地盯着杜阀阀主。

    “然后胡问静来了,司马畅死了,文鸯回来了”

    杜阀阀主的声音变得无力“司马畅死了,胡问静称帝了,老夫一点都不在意,我杜阀又不想做皇帝,谁做皇帝还不一样可是文鸯回来了被你诬陷而逼反的文鸯回来了你说,文鸯会不会砍下你的脑袋报仇会不会砍下我杜阀全家的脑袋报仇”

    四周的华衣男女恶狠狠地看着那年轻男子,他们好些人与那年轻男子的关系不错,日常哥哥妹妹的互相喊着,但是此刻眼神中唯有愤怒和不屑,没有丝毫的血脉兄弟的情义。

    杜阀阀主慢慢地道“老夫本该在文鸯出现的第一时间级砍下了你的脑袋送给文鸯赔罪。但是你是我杜阀最杰出的年轻一辈,老夫存了重用的心思,所以老夫又忍了。”

    “因为文鸯未必会被胡问静重用,因为我杜阀也可以投靠胡问静的,我杜阀说不定不用杀了你向文鸯赔罪。”

    杜阀阀主惋惜地道“可是,文鸯大破救了泾阳县,大破齐万年,将胡人主力围在兴平县内,破城只在旦夕之间,文鸯随时可能得胜凯旋。”

    “若是文鸯归来,灭了我杜阀满门,胡问静会反对吗”

    四周的华衣男女浑身发抖,一点不觉得这只是阀主胡说,文鸯若不是运气好就已经死在了那年轻男子的诬陷之中,如此大仇怎么可能不报杀了杜阀满门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杜阀阀主认真地道“到了如今,老夫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了,唯有砍下你的人头送给文鸯才能拯救我杜阀的命运。”

    那年轻男子浑身发抖,面孔扭曲,厉声道“不文鸯只是一个莽夫,又是三姓家奴,胡问静绝对不会信任他的,胡问静会留着我掣肘文鸯,这才是驭人之术。”

    “噗”那年轻的男子背后中了一刀,他看着露出肚子的刀尖,想要去碰,又不敢,喉咙咳咳作响,终于没了呼吸。

    杜阀阀主淡淡地道“来人,砍下他的人头,装进盒子送给文鸯以示诚意,切记与文鸯解释清楚,我杜阀无意与文鸯结仇,小孩子胡闹不用当真。”一个杜阀的老者缓缓地点头,指挥仆役砍下了那年轻男子的脑袋。

    那杜阀阀主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那年轻男子的父母,若是他们敢阻拦,那就连他们也杀了,杜阀面临生死关头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杜阀阀主道“准备好所有的田契、粮仓、金银清单,随老夫去拜见陛下。”一群年轻华衣男女欢喜地应着,田契粮食金银在乱世之中都没有性命重要,只要能够在胡问静的面前得到一官半职,这些东西迟早都会回来的。

    胡问静看着军报和地图,周处和文鸯在兴平县围住了数万胡人,胡人士气又低,又没有粮草,几次意图冲出兴平县都被杀退,用不了多久就会投降,而且李朗已经取了扶风城,兴平县的胡人就算冲出了包围也被李朗切断了向西的道路,这扶风国内的胡人虽然还没有全灭,但是只要周处和文鸯脑子没病,整个扶风国的胡人作乱从战略上而言已经是进入了尾声,整个大局几乎不可能再有变化。

    她的目光从扶风国收回来,渡河实在是太麻烦了,想要长安城的百姓渡河杀胡人的计划在简陋的渡口面前完全没有可执行性。

    胡问静一字一句地道“不能去泾阳县,不能去扶风国,那就去陈仓。”

    从长安城出发去陈仓自然也有无数的河流,但那些河流水流不大,纵然没有桥,在冬天卷起裤脚也就过去了,完全不用考虑渡河的困难。

    她笑了“来人,命令中央军开始在长安城中收编百姓,朕要起兵三十万攻打陈仓。”不夺回陈仓和大散关,秦州的胡人源源不断地进入关中,哪里杀得完流散在关中各地的胡人可以慢慢地收拾,但是陈仓和大散关必须第一时间夺回来。

    有中央军的将领赔笑道“陛下,若是尽起长安百姓讨伐陈仓,只怕长安百姓会有些变故。”起兵三十万也亏胡问静敢说,就算不考虑粮草补给也要考虑行军速度和节奏,三十万大军出发,前头的人已经到了西凉了,后头的人才刚出了长安城。但鄙夷胡问静军事才能的言语太过作死,那中央军将领只能挑能说的说。

    胡问静笑了“长安城百姓作乱或者你们中央军作乱”

    “朕实话告诉你们,此刻洛阳局面也不是很好,四处告急,朕其实应该调动万中央军去洛阳的,关中几十万百姓就是几十万大军,不差万中央军精锐了。”

    “可朕为什么不调动中央军你们心中也明白的,没有为朕流过血,朕凭什么信你们若是你们借着调动夺取了潼关,夺取了洛阳,朕去哪里哭去”

    “朕的意思很明白,中央军,征西大将军府,长安百姓,关中百姓想要得到朕的信任,被朕认为是可用之人,那么就要在关中做出贡献。”

    “若是不能,朕不在乎杀光了中央军和关中百姓。”

    胡问静微笑着,不理睬四周中央军将领和扶风王府衙官吏的脸色,淡然道“朕一点都不怕你们敢围攻朕,长安已经是一座孤城,胡人攻势如潮,中央军和关中百姓很快就会变成丧家的乏走狗,也就在长安附近的县城坚持,哪怕胡人打不下长安,哪怕长安附近的县城和田地尽数完好无损,哪怕胡人任由你们种地,凭借区区一个长安能够养活半个关中的百姓吗你们没有前途的,面对你们,朕根本不需要担忧任何事情。”

    胡问静心平气和地看着周围的将领和官吏,道“朕要夺回陈仓,不从者死,就是这么简单。”

    一群将领和官吏重重地点头,确定胡问静一丝一毫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消息传开,长安城中嚎哭声突破天地,还以为夺回了泾阳县就不用再打了,没想到要去打更凶残的屠杀了陈仓所有百姓的胡人,这岂不是更加糟糕

    长安城中家家户户传出哭声,偶尔有人喊着杀了胡问静,却没什么人应和,胡问静早已说得明明白白,在烧了长安的粮仓之后长安几十万百姓就是几十万等着吃饭的嘴,顶多再过几个月就会饿殍遍野,胡问静根本不用动一个手指头就能灭了关中所有人。

    无数家庭全家相拥而哭,以后就要死在战场之上了。

    有少年却很是欢喜“哭什么,我要发达了”众人惊愕地看着他,也没发现他有八尺身高或者胳膊上可以跑马。那少年笑道“我读书不成,可是我心中一直知道我在兵法上有天赋,而且心狠手辣,敢放火,敢杀人”那少年的眼中闪着精光“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将归来”

    四周无数人看着那少年,只觉那少年脑子不太正常,但此刻也不想打击他,万一他就是走了狗屎运,真的成了大将呢何苦无缘无故得罪了一个人。

    有百姓长叹“乱世之中,能回来几成哪怕是九成九,也有无数人家嚎哭了。”一群百姓点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悔教夫婿觅封侯,道理都是一个,乱世之中人命不值钱,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死在战场之上。

    有百姓无奈地低声嘀咕“暴君手下,哪有享福的命。”

    一个时辰后,中央军在长安城中到处抓人,无数长安百姓脸上带着自动请缨的欢喜,心里将中央军士卒的十八代祖宗都骂开了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中央军士卒毫无“同根生”的自觉,扯着百姓就在街道上和空地上开始练习阵列,喊口号。只是长安城内几十万百姓实在是太多了,长安城内的空地根本无法展开阵列,只能又带人去了城外训练,无数百姓慢悠悠地拖延时间,一点没想好好训练。

    一群中央军将士不打不骂,冷冷地道“陛下有旨意,五日后就要出发去陈仓,你们只有五日的机会好好的学习如何杀人如何不被杀,这五日时间若是你们浪费在了路上,或者敷衍了事,你们就烧香求祖宗保佑被胡人砍中的时候只是砍下一只手或者半个肩膀吧。”

    无数百姓立刻愤怒了“你们怎么不早说”疯狂地冲出城门,然后努力催促中央军士卒“快教我们快教我们”

    长安城中依然有些人不愿意出城训练。

    有老人道“老汉今年六十一了,不在陛下征兵之内。”士卒冷笑着“户籍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才五十八。”那老人怒道“年轻人懂什么这户籍写错了老汉就是六十一了”

    “噗”那老人被一刀砍死。

    有年轻男子抱着桌角不放“我有病我有很严重的病左邻右舍都知道我病了”

    “噗”那年轻男子被砍死。

    有壮汉拿着一把刀,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士卒,厉声道“前些日子说打泾阳县,泾阳县的胡人不是都跑了吗为什么还要打陈仓官老爷说话不算话若是打完了陈仓还要打西凉,打完了西凉还要打蜀地呢官老爷说话不算话,我信不过官老爷,我要见胡问静我要当面向她讨个公道,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说话不算话了吗知道寒了我的心吗寒心啊我对胡问静忠心耿耿,她却屡屡说话不算话,我怎么能够信得过她我要”

    几个士卒突然抢上,乱刀砍下,那个壮汉立刻被砍成了肉酱。

    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拖出了家园,当着众人的面吊在了大树之上,尸体在寒风中摇摆着,滴落着鲜血。

    无数长安百姓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脸上温和地笑着,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凉,毫无人性的女人也配做女人做人都不配

    有人平静地看着前方,奋力地练习作战,只要有机会一定要要造反一定要杀了胡问静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做性命的人没有资格活着

    长安城内外很快就传出了整齐的口号声“必胜必胜必胜”

    无数百姓手里拿着扫帚拖把竹竿奋力向前突刺,心中的悲愤难以言喻,当日欢喜地唱“我有一头小毛驴”简直是日了狗了,胡问静根本不是百姓的活菩萨,而是站在百姓对立面的反人类分子,定然会被人民推翻和杀死。

    胡问静听着府衙外的口号声,此刻几十万长安百姓一定想要她死呢,可是她一点点都不在意,被人咒骂被人戳脊梁骨被人扎小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这几十万百姓能够放弃幻想准备战斗,这关中就不会落在了胡人的手中,有关中在手,扼制五胡乱华就轻松了很多。

    一个将领走进府衙汇报道“陛下,今日泾阳县意图出城被杀者三百余人。”

    胡问静笑道“只有三百余人朕真是仁慈啊。”一群将领一齐点头,敢违抗军令却没有屠城已经是很仁慈了。

    胡问静低头看了一眼地图,淡淡地笑“以泾阳县几万百姓的性命换取长安城几十万百姓规规矩矩,真是划算啊。”

    人性这东西太昂贵,胡问静早已将它卖了,身为帝皇者只看到一连串冰冷的数字,哪怕那是染着鲜血的数字。

    兴平县只是围困了三日就投降了。

    周处冷笑着“老夫还以为胡人至少能够坚持一个月。”

    文鸯笑了“他们是看清了老夫的旗号。”周处转头看文鸯,哈哈大笑。

    兴平县城门口无数胡人赤手空拳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地在空地上站好。有胡人脸上还带着笑“打仗嘛,打输了投降就是了。”另一个胡人也是无所谓“我们已经吃光了粮食,不投降难道还要饿死吗”又是一个胡人轻松地左右张望“能怪我们投降吗齐万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有胡人指着文鸯道“看到那个老头没有那就是文鸯,我家就是被文鸯迁移到关内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些得意。

    另一个胡人也道“我家也是被文鸯迁移进关中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原来大家是自己人啊。

    有胡人安慰着其余人,道“不用怕,文鸯不会杀了我们的,我们只要老实些,文鸯一定会放过我们的。”好些胡人点头,二十万跟随秃发树机能作乱的鲜卑人和羌人被文鸯击败后迁移进了关中,今日他们又败了一次,大不了再迁移一次好了。左右都是在关中,迁移到哪里都一样,哪怕赶出关中也无所谓。

    有胡人反对“绝对不能离开关中,在其余地方胡人可不好混。”示意看那些生胡,个个身上都有陈年旧伤,哪里比得上关中舒服以及得到尊重。

    一支缙人军队进入了兴平县,四处搜索,但有躲藏起来的胡人尽数杀了。更多的缙人军队围住了投降的数万胡人,一队队的缙人士卒进入胡人之中开始搜身,但有找到隐藏兵刃的立即杀了。

    好些胡人愤怒地看着那些隐藏兵刃的胡人,投降还要玩这一手,怪不得缙人要杀了你们。

    一群熟胡不屑又愤怒地骂着“生胡都是生胡”

    一群生胡愤怒又鄙夷地看着熟胡“你们还配做长生天的子民吗”

    等进入兴平县搜查的士卒归来,周处冷冷地问道“如何”

    带队的将领道“城内不见我缙人男子,只有一些年轻女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年轻女子遭遇了什么。“城北有一次乱葬岗,有千余尸体,看衣衫都是我缙人,血肉已经腐烂,像是被砍死的。”

    周处点头,兴平县是个小地方,这千余具尸体几乎是大半的人口了。他淡淡地道“那就全杀了。”

    文鸯笑了笑,道“正合我意。”这群胡人真是养不熟啊,他当年奉了司马骏的命令将胡人内迁到了关中,指望着用时间去同化他们,将胡人都变成了缙人,填充大缙空虚的人口,但是显然失败了。如此,又何必留下活口浪费粮食。

    “呜”号角声中,缙人士卒杀入了跪在地上,赤手空拳的胡人之中,惨叫声立刻四起。

    “为什么杀我们为什么杀我们”无数胡人凄厉地叫着。

    周处和文鸯放声大笑,当日胡人如何杀缙人,今日他们就如何杀胡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此而已。

    李朗夺了一座空城,一面派人急报胡问静和周处文鸯,一面心中狐疑不定,看城中痕迹,胡人竟然已经早早地尽数撤离了。

    他心中有些惊慌,这胡人搞什么鬼

    李朗想了想,厉声道“来人,吹响号角,我们立即出发去千阳县”那些胡人跑哪里去了,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一路向西追杀胡人,顺便看一眼老家千阳县是什么情况了。

    数日后,李朗带着千余士卒进入了千阳县,看着熟悉的城门和树木,恍如隔世。

    一群胡人孩子飞快地从李朗面前跑过,几个胡人妇女急忙过去将他们扯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小心地看着手握刀剑,杀气腾腾的李朗等人。

    有胡人穿着掌柜的衣衫,从店铺里出来,惊愕地看着李朗,小心地招呼着“官老爷要买些什么”

    有胡人赶着毛驴经过看到了李朗,揉了揉眼睛,惊喜地叫道“李县尉”扔下毛驴,欢喜地跑到了李朗面前“李县尉回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又看到李朗身后有千余士卒,笑道“李县尉是不是升了大官了胡县令呢是不是也做了大官,小人真是好生记挂胡县令啊。”

    四周的胡人中有好些人挤了出来,叫道“真的是李县尉”“快来啊,李县尉回来了”

    无数胡人欢喜地叫着跑了过来“李县尉回来了”“快给李县尉酒菜啊”

    千余缙人士卒古怪地看着李朗,这是怎么回事李朗死鱼眼,你们问我,我问谁他死死地盯着身边热情招呼他的胡人,终于认出了几张面孔。

    李朗指着一个胡人,道“你是粟家村的”那个胡人大笑“李县尉还记得我”

    李朗又指着另一个胡人,道“你是汉化的氐人”

    那个氐人坚决反对“我们早就是汉人了,胡县令说了,我们只是装几天的胡人,此刻已经过去数年,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限,李县尉万万不可胡说。”

    李朗看看四周,问道“这千阳县内还有缙人吗”几个氐人跳脚道“当然,我们啊”

    当年李朗带人追随胡问静,大多数缙人都跟随李朗去了,还有一些胡人跟随,但是大多数在千阳县落地生根的氐人不愿意离开家乡。进入千阳县几代人了,这田地都是一寸寸开发出来的,怎么可以放弃了很多氐人就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继续种地。

    千阳县的位置有些偏僻,不在胡人进入关中的主要道路上,大多数新的胡人从大散关进了关中之后直接去了胡人的天堂扶风城,谁愿意跑到千阳县种地。这千阳县内新增加的胡人就少了些。

    李朗问道“千阳县的县令呢”

    一群氐人笑了“跑了啊。”看到千阳县内没有缙人,全部都是胡人,直接就吓跑了。

    好些氐人很是不平“我们是汉人”特意说汉人而不是缙人,就是要凸显他们进入关中的岁月久远,早已是标标准准的汉地生汉地养,与胡人再无一丝的关系。

    李朗看着平和地千阳县,忽然大笑三声,然后又大哭三声,一股浓浓地东西堵在了胸口,将泪水从身体里挤了出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