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3章 燎原

作品:《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

    或许能养出她这样洒脱的人的国家,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但那并不属于她。

    “谢谢你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宸贵妃摇了摇头,她没说信, 也没说不信, 只道,“我就不和你走了。”

    她后退一步,重新退回到了黑沉的墓道中。

    想要改变一个人求死的意志, 其实是很难的, 祝凌叹了一口气, 她挑了一块完整的碎石, 盘腿坐下“真不和我走啊”

    “你之前已经问过我了,我不走。”黑暗中,宸贵妃脸上那一点笑淡去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公是公, 私是私。公事确实已经完成了”祝凌点点头, 忽然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很恨夏华廷”

    这名字一出来,气氛都好像凝滞了。

    祝凌恍若未觉地说下去“我遇到的每一个夏国公主都恨他,当然,也恨身体里的那只虫子。”

    “就算想要去死,你也不想带着那只恶心的虫子一起去死吧。”明明是英气的面庞, 此时却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我有办法解决它,不过有点麻烦, 得要一段时间。”

    迎着宸贵妃的眼神,祝凌理直气壮道“所以,你不考虑改变一下刚刚的答案吗”

    宸贵妃心中那一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复杂情绪在这句话之下烟消云散。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祝凌着实抓住了她的软肋。

    “好,我和你走。”

    在祝凌顺利带着宸贵妃从皇陵里溜出来,又坐到了隐蔽角落里离开的马车上后,小肥啾才弱弱地发声凌凌,我们这样拐人,是不是不大好

    “是不太好。”祝凌表示赞同,“但效率高啊”

    小肥啾

    行趴

    它选择闭麦,团成一只小圆球。

    风卷起马车的车帘,窗外的景色若隐若现,那座困了宸贵妃十数年的都城,终于她沉默的注视下,与她渐行渐远了。

    宸贵妃因为这些年对自己用药毫不留情,所以无法用简单粗暴的方法拔除蛊虫,只能用药的方式,一点一点将这条恶心人的虫子熬死。除了喝药的时候她有些情绪波动外,平时她好像用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与这世俗隔绝开。

    祝凌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规划了一条路线,然后带着宸贵妃从卫国出发。

    这一路上是很不太平的。

    他们遇到过前一刻晴天后一刻暴雨,人猝不及防被淋得极其狼狈;遇到过因为对时间预估错误而错过驿站,只能露宿在荒郊野外以至于半夜和狼群照面;遇到过山匪拦路抢劫,但被他们将计就计端了整个寨点;遇到过有人出丧,遇到过有人新婚,遇到过有的人家大摆流水百日宴;也遇到过有的人因为家破人亡,疯疯癫癫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旅途,他们遇到过好的,也遇到过坏的。看过世间的喜悦,也见过这世间的悲苦。

    宸贵妃从一开始的麻木不仁,随波逐流,到开始渐渐注意起周围的人和事,开始主动去接触这滚滚红尘,去见识与她前半生困在夏王宫,后半生困在卫王宫的、截然不同的生活。

    这世间,芸芸众生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当然,也有各自的幸福。

    现在的宸贵妃眉宇间少了郁色,多了点笑意,她能毫不在意形象地蹲在地上,用手里的树枝去拨弄简陋火堆上烤着的食物,她能戴着璎珞臂钏,头上却用随手折的花枝挽发,她能今日施粉黛,明日却素面朝天

    一开始她的行走坐卧虽然优雅,但却像被束缚在牢笼里,每个举动仿佛都有规尺在衡量,不敢有分毫出错。

    而人,本不应这么活。

    “饼烤好了。”宸贵妃将火堆上架着的食物翻了个面,问,“吃不吃”

    斜地里伸出一只手,将火堆上架着烤饼的棍子到掂到手中“谢了”

    “你都不给我留一半”

    “放心。”眉目英气的女刀客笑着说,“我吃的完。”

    宸贵妃眉一皱,故作怒气冲冲,眼里却是淡淡的笑意“谁问你这个了”

    “哎呀你自己再烤一张嘛”祝凌灵活地躲过她伸手来抢的动作,三下五除二窜到了一旁的树枝上,笑眯眯地看宸贵妃在树下跳脚。

    她咬一口烤饼,吃到了香甜的馅料,往后一靠,抬头看天啊

    星河璀璨,人间正好。

    两人就这样吃着烤饼,看着星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了深夜。

    今日是祝凌守夜,于是宸贵妃简单洗漱后,便钻到了马车车厢里,只是,她今日一进车厢,便发现了些许不同。

    她在马车里的简易床铺前,多了一个硕大的木箱。这一瞬间,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在那条蛊虫渐弱后,她终于在连续不断的梦境里,或者说在连续不断的回忆里,记起了她真正的生辰。

    她的生辰,就是今日。

    她打开了木箱,木箱分了好几层,里面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能够通过机括展开的铁莲花,会蹦会跳的小兔子、未开刃的小剑小匕首,防身的手钏、发簪这些东西都做得很精致,却都半旧,仿佛是有些年头。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密道,那时她被丹阙挟持着,听到她说

    “她准备的东西啊,足够一个孩子从咿呀学语到豆蔻年华。”

    原来她当时所讲的那些,不是为了安慰她,激起她活下来的欲望,才编撰出的半真半假的谎话吗

    她的手在这些半旧的小物件上一一拂过去,忽然觉得眼眶酸痛,心口胀疼,好像有什么要漫溢出来一样。

    她将这些小物件一个一个取出,见惯了天下珍宝的宸贵妃,小心翼翼一个一个地摆弄着,从会蹦会跳的小兔子、铁皮小狗,到精致的小匕首、小暗器,再到虽然漂亮却早已过时的发钗、璎珞她一样样试过去,仿佛是在弥补她人生中空白的十数年。

    所有的东西都取出后,最下面有一封信,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将那封信取出来,手抖得几次都没能成功。

    最后,她终于展开了信,那信纸上的字迹,和梦中一模一样。

    她真的会喜欢吗意识空间里,小肥啾忧心忡忡,我怎么好像听到她在哭呀

    它扑腾着翅膀我们会不会好心办坏事了

    这两个月的旅程里,他们经常是宿在荒郊野外的,每到祝凌守夜的时候,她便会操纵着乐凝这个身份从羌国的库藏里搬出那个木箱,然后将里面的物件一个个取出,把早已在漫长年岁里朽坏的物品一一修好,又尽力将它们还原成旧旧的模样。

    箱子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那封信,祝凌只是找了青銮铸造师生前与乐芜约定,来承接她一身铸造术的人,得到了她临终前未曾对她女儿所说的遗憾。

    “宸贵妃其实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嫣嫣。”祝凌看着那窗口有微光的马车车厢,她的腿垂在树枝边晃荡,微笑着说,“嫣嫣她该知道,她是被人爱着的呀。”

    那天晚上马车车厢里发生的事,宸贵妃没提,祝凌也装不知道,两人保持了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

    几日后,他们游历到了一座小镇上,终于不用再住荒郊野外,而是有了比较舒适的住所。

    晚上,祝凌躺在屋顶上看星星,忽然听到屋檐下有人喊“丹阙,我也要上去”

    祝凌坐起身,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提着好几个大酒瓶的宸贵妃。

    祝凌将她接到了屋顶上,宸贵妃一上来就拍开泥封,一言不发地灌自己的酒,喝得急了呛住了,连连咳嗽。

    祝凌无奈地给她拍着背“我又没和你抢”

    “我也没打算分给你喝”她的眼圈被酒呛得红通通的,“我就是天天都在做梦”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那一箱子的物件,也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那封信,她最近总是做梦。

    她梦到年幼的自己坐在凉亭里,有一个很枯瘦的女人从她的身边经过,和她不经意的撞了一下,然后他们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她总是反复梦到这个画面。

    她越是想要看见,那女人的眉眼越是模糊,最后就像一团晕开的水墨画,怎么也看不清了。

    她心中有一个隐隐的预感,这个人就是丹阙故事中的铸造师,就是她的阿娘。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的阿娘没有弄丢我,假如我没有成为夏国的公主”她抱着酒坛问,“我是不是就会在七国间辗转流浪,居无定所,过着清贫却快乐的生活”

    她其实不是想要祝凌给出一个答案,她只是在问自己,随着想起来的越多,那种难平便越难过。

    “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是我”她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天生就坏,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夏王宫里,我踩着其他女孩的尸骨向上爬,拼了命的从一堆蛊人中活下来,在卫王宫里,我曲意逢迎,手段使尽,挑拨皇后与皇帝的夫妻之情,挑拨皇后与太子的母子关系,我从中作梗,我搅得他们不得安生”见祝凌看过来的目光,她浅浅地笑着,眉眼弯弯,脸上醉意朦胧,“以为我会说,我后悔了是吗”

    “不是的,我从不为我的举动后悔我卑微讨好,我挣扎求活有人却可以居高临下指责我不知廉耻夏天在石板地上跪到晕厥,冬天要去采摘枝头最新鲜的雪水给她泡茶,她但凡有怒我只能跪着听训,每次结束后站都站不起来”

    她慢慢地讲着她从未说过的往事。

    “只想做个人,做个人就这么难吗没有人把我当人看,我只是一个长的漂亮点的花瓶,一个被用来玩乐的宠物,我没有尊严后来,我用我的手段报复了回去,我却发现我也没有很开心”

    她说“丹阙,活着好累啊”

    祝凌问“你现在也觉得活着很累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活着很累,可这世间,也有值得一看的地方。”

    “其实你救我,也是有所图吧”或许是借着酒意,她才敢将双方都默而不宣的隐晦真相挑明,月光太明亮,反射得她眼底似有晶莹,她慢慢地垂下眼睫,“我身上如果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你尽皆拿走就是。”

    只是还是多谢你,带我来看这滚滚红尘,让我知道这高墙之外的、另一种尘世间。

    “既然被你发现了”忽然有张帕子出现在她低垂的视角里,“那我就大方的说出我所图谋的了。”

    “嫣嫣,有没有兴趣来做夏国的皇太女啊”

    宸贵妃震惊地抬头,眼泪还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眶上,像只受了惊的猫儿。

    “夏国的皇太女”

    “是啊。”给她递手帕的人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多么石破天惊的话,“我之前跟你说的,没一句是在开玩笑。”

    她笑眯眯地说“我这人一向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不是最看不起女人,要拿女人当棋子吗那你就让他亲眼看着你坐上夏国最尊贵的位置,将国家治理得比他还要好,让百姓交口称颂你的功绩而忘记他。”

    对一个掌握着权力、习惯了说一不二且没人敢忤逆的皇帝而言,这种折磨比一刀杀了他要痛苦上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坐拥他的江山,管理他的臣民,昔日云泥颠倒,上下调序,这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

    宸贵妃的眼睛越睁越大,祝凌的话,似乎在她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

    “可我对朝堂之事,也非全然精通”她轻声说,“我更擅长以阴谋诡计取胜。”

    她最擅长玩弄的,便是人心和人性。

    “谁从一开始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祝凌反问她,“那是天生圣人,生而知之。”

    她用帕子给她细细地给宸贵妃擦去眼泪“为君者,并非不可阴谋诡计,但终究要以正道服人,机关算尽,不能长久。”

    但嫣嫣很厉害。”她说,“我想,嫣嫣会是很好的皇太女,对吗”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