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6章 冤冤相报

作品:《玩家靠开马甲一统天下

    “青州郡的水车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玉水山雪崩灾民的后续也处理完了”

    “云梦郡内长讯河的堤坝正在加固”

    “信阳郡地龙翻身的消息是一场虚惊”

    祝凌挂着两个黑眼圈, 一字一句、无比怨念地看向对面的人问“天天都是忙不完的事所以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我还在犹豫”乐珩坐在她对面,脸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挑出合适的人选, 总需要时间。”

    “你总不希望日后还得继续操心吧”乐珩慢悠悠地说,“所以不能急于一时。”

    祝凌“”

    羌国的政务,她是一天都处理不下去了, 真的。

    “你把看好的人选带过来,挨个试试不就知道了”祝凌垂死挣扎, “不试也不知道谁合适啊”

    “羌国的新王注定只有一个。”乐珩的眼睛看向她,他脸上的笑慢慢地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 “但享受过一国权柄之后, 还有几人愿意放弃”

    乐珩所挑选的自然不是庸人,但执掌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享受着一国的倾力供养, 朝堂之上百官俯首,朝堂之下万民景仰享受过这些之后,还有几人能保证自己在这巨大的落差里,初心不变

    祝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她头痛地叹了一口气, 像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委屈猫猫,在案几上摊成一张猫饼, 只剩下有气无力的哀嚎“我不管这些东西真的好烦好烦好烦啊”

    乐珩看着她的举动,半晌之后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微弱笑意。

    有时候啊不过是当局者迷。

    祝凌自从脑袋一昏接手了乐珩所有的政务后, 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虽然小公主曾经系统地学过, 但她又没有乐凝全部的记忆, 在乐珩的教导和技能的加持下,她被迫开始卷起了自己。

    卷到极致的时候,小肥啾惨遭毒手。祝凌开了个一心二用的技能,将她需要处理的事物里凡是需要统筹计算的,统统归给小肥啾,于是,一直悠悠闲闲的小肥啾也被迫卷生卷死,每天看着尘埃定板块里嘻嘻哈哈的玩家累到眼冒绿光。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祝凌通常是白天处理完了倒下去,眼一睁天就又亮了,新的事物堆成山在前方等着她。

    祝凌“”

    她只能对着这些需要处理的事物发一小会儿呆,然后又开始继续攻坚克难。

    某一日,祝凌终于将手边的事物全部处理完,暂时没有新的送过来,于是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这天的光线很好,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她处理政务的位置在宫室的窗边,窗外有一大片桃花林,风卷着零落的花瓣送到她的桌前,是一瓣瓣淡淡的粉。

    她接手政务的时候桃花才刚刚抽芽,如今却是芳菲已过,璀璨到要凋谢的时候了。

    一只修长的手捡起了那被风吹到桌上的花瓣“花要谢了。”

    “花谢了,就该结桃子了。”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后,困倦就渐渐涌上来,祝凌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语调,“到时候给你做桃脯吃。”

    羌王宫里有很多地方都极其接地气,比如这片桃林。桃林里种的只是普通的桃花,花谢之后便挂上累累硕果,普通的桃花开花后自然没有观赏性的桃花好看,但绵延起来,也算得上赏心悦目。

    乐珩将那几瓣桃花夹到旁边的书里“我想喝桃花酿。”

    他们越来越熟悉后,乐珩在祝凌面前,就开始任性起来了。

    “不可以。”祝凌撩起眼皮,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你现在身体是什么状况,心里没点数吗”

    乐珩抬头,窗外绚烂的桃花连绵,他眉宇间是温柔而清浅的笑,竟压过了满窗的风景“若是,我偏要这般呢”

    祝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这段时间叹气的次数,赶得上以往好几年的总和。

    “败给你了”她起身,于是那在光线中交错沉默的暗影也跟着簌簌而动,“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脚踩过满地粉白的花瓣,带来轻微的沙沙声,桃林的深处,是一片梦幻般的天地。阳光在枝叶间交错,不时有着花瓣落下,划过人的鬓发衣襟,留下一阵浅浅的余香。

    “嗒”

    一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到一个小巧的杯中,模糊了那杯面上的倒影。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桃花树下,花瓣之上,矮矮的小几旁,乐珩点了点杯身,语气里带着点控诉,“我说的是想喝桃花酿。”

    “这怎么不是桃花酿了”祝凌手里拿着一个青瓷的小瓶,瓶身上绘着几枝开得正盛的桃花,摇晃间能听到酒液在瓶中翻滚,于是撒出几滴粉色的酒液,在小几落下几点深色的酒痕,“不过是时节不同,所以颜色的深浅,自然也有区别。”

    祝凌手里青瓷小瓶中的桃花酿是浅粉色的,像是最开始的春日,温温柔柔,而乐珩面前杯中的酒则是浓烈的深粉,像是春色走到尽头最后的热烈。

    乐珩端起那杯酒,凑到唇边喝了一口,于是那落在酒杯中的花瓣也挨着他苍白的唇,映得那没有血色的唇染了一丝绯红。

    这酒的颜色好,入口却极苦,苦得如药一般,只有咽下去后,才在那极致的苦后有了一丝回甘,带着一点极淡桃花香的回甘。

    “哪里是什么桃花酿”乐珩将一杯都饮尽,“桃花药还差不多。”

    那酒液一入口他便有种熟悉的感觉,应是将他常用的药材稍微改变了一些,然后加入了桃花。

    “什么桃花药,这可是我研究了很久的桃花酿。”

    祝凌每天重压之下稍微得以喘息的空闲,都贡献给了乐珩手中这杯药,想要不破坏药性,又让颜色好看还带桃花香,真的快愁秃了她的头。但她没有说有多麻烦,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调笑和笃然“我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你这一手啊”

    乐珩从不喝酒,他的酒都是掺了蜂蜜的水,装模作样地糊弄人。说要喝什么桃花酿,或许只是在隐晦地说着想念啊。

    乐珩将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搁在桌上,杯底的桃花瓣上有一滴深粉的酒液,像是盛着一滴泪珠。

    他看对面的人熟悉的容颜,不熟悉的神色,不熟悉的眼神。

    但这个与他相处不过几月的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或许有些冒昧”他说,“我还从来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到坐在他对面的人愣了愣,然后指尖沾着小几上未干的酒痕,写出一个字来

    凌

    乐珩眼中倒映出那个银钩铁画的字,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轻轻地笑起来

    “阿凌。”

    不是阿凝,而是阿凌。

    祝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阳光下、桃林中,乐珩慢慢地阖上眼睛,清晰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而朦胧,金各色交杂,像是融化了的绘卷,他好像听到遥远的过去,无忧无虑、不知愁的过去

    “你还太小,可不能饮酒,当心成了个小酒鬼。”

    “阿兄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以为你阿兄真的喝酒他的酒都是掺着蜂蜜的水,装模作样唬弄人呢”

    “阿兄才不会唬弄人呢他天下第一好”

    回忆起过去,乐珩在心中笑了一声。

    他哪里是不会唬弄人,他啊可擅长骗人了。

    他也做不到什么天下第一好,他从来都是

    睚眦必报。

    楚国,天行殿。

    吴大伴站在御阶上,面向着文武百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楚国朝堂上的事早在刚刚就已经全部商讨完毕,如今只是按着以往的惯例,再询问一番罢了。随着吴大伴这一声喊,文臣武将们的身形都放松了些,不再像刚刚那样紧绷着今日的朝会马上就要结束了。连坐在高位上的楚尧,眼中都泄漏出了隐约的放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退场的时候,文臣末端的行列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这人手执着玉圭,头低垂着,肩膀耷拉,从仪态上便能看出瑟缩来。

    在大殿中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直向前走,能看到冷汗从他的额头不断沿着脸颊滑落,官帽的边缘都被浸出了一圈深色。他走到御阶的最前端,不知是紧张还是惧怕,双膝一软,在地上跪出重重的声音。

    “咚”

    他的额头也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手中的玉圭砸在台阶上,伴随着玉碎的声响,崩出一地碎片。

    “臣、臣有、臣”他的声音是颤抖着的,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人人都能看出他的狼狈和恐惧。

    本来准备退场的文臣武将们见此,便都生了点好奇。也有人背后突生冷汗,在脑海中紧急思索着自己的亲眷有没有闯下什么滔天祸事毕竟能让人恐惧成这样还坚持要说的东西,其后的牵扯必然不小。

    “这不是兰台的张大人吗”

    和这位大人站得近的官员皱着眉,极小声地与旁边的同僚窃窃私语

    “张大人虽是兰台的官员,但生性谨慎至极,非笃定之事绝不上谏。”

    意思是说他胆小怕事,故而极其周全,没有一击必中将人彻底按死的确切证据,绝不会出手。

    “他虽极少直言上谏,但也不至于恐惧到如此情状啊”

    意思是他拿着确切证据上奏的时候,即使紧张担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这般失态。

    也有人想得更深

    “该不会牵扯到了闵相”

    自从春分宴见春台失火,闵丞相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独子为保护楚帝而被刺客刺成重伤、认下的义女直接死于刺客之手后,闵丞相便请了极长一段时间的病假,说自己“年老力衰,忧心过甚,恐不能为国效力,故而自请辞去丞相之位”,一连上奏乞骸骨数次,陛下不允,随后闵丞相便一直告病,再也未在朝堂上出现过。

    而那惊心动魄的一晚,知情的人要么被处理了,要么三缄其口,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隐隐猜测其中内情,未必像表面上这般简单。

    各种猜测在众人心中跌宕,那跪在御阶下的张大人的惊惶,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静,他颤抖着,愈发显得不安,他的嘴唇嗫嚅了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臣有事禀告陛下”

    他抬起头,脸色灰败,像生了一场重病似的,扔下石破天惊的内容“臣参国师扶岚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

    参国师

    竟然有人参国师

    文臣武将都纷纷将惊异的目光投过去,国师扶岚虽说手段狠辣,但做事滴水不漏,被他处理每一个人,都有致命的如山铁证。

    他参国师难道是终于抓到了国师这些年行事的漏洞

    可就算国师行事有漏洞,那高台之上端坐着的陛下也绝对舍不得从重处罚。对于陛下来说,朝堂上所有的人加起来,恐怕也比不得国师重要。

    但那位跪着的张大人,接下来的话语却炸得人头昏眼花,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

    他的声音尖锐到几乎破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不管不顾的勇气

    “扶岚毒杀先帝,颠倒黑白,如今更是把持朝纲,野心昭昭啊”

    毒杀谁

    作为楚国寒窗苦读数十年、过五关斩六将才站到朝堂上的各位官员来说,他们思考能力似乎在这一刻中断了。

    国师扶岚毒杀先帝

    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荒诞笑话

    他话里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有人不假思索地驳斥他“荒唐”

    “怎么会有这般荒唐的言论”

    国师扶岚在先帝还是太子时便被带在身边,先帝一直对他视若亲子,在先帝死后,扶岚对年幼的陛下可谓忠心耿耿,陛下一亲政,便毫不犹豫地放权。

    若他真要把持朝纲,又何必演到这一步

    “臣有证据。”在嘶喊出这句话后,御阶下跪着的人脸色反而好转了些,他又是重重一叩首,额头上便破了皮,血迹从伤口渗出来,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自怀中取出一沓纸,双手呈上,“这便是臣今日所言的佐证。”

    楚尧的指甲掐破了拢在袖中的手掌心,但他的语气无比地平静“吴大伴,去拿过来。”

    被点到名的、也算经历过大风大雨的吴大伴,此时下御阶的腿竟然有点软。

    那一沓纸被接走,跪在阶下的人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似的,眼泪自眼眶中滚落,在针落可闻的大殿中,只有他情绪激动的泣声。

    “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他最后向着高坐的君王叩首,一字一句,“臣愿以死明志,只求陛下不受小人蒙蔽,我大楚万年长安”

    谁都没有想到,速来胆小谨慎的人,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血染御阶,远溅数尺,有一滴血甚至飞上高台,落到了楚尧脚边。楚尧低头看着那滴血,在人撞上御阶时,他刚拿到那沓所谓的佐证。

    楚尧闭了闭眼睛,掌间的纸出现了明显的皱痕。过了好一会儿,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楚尧没有看。

    他只是松开手,任凭这价值一条人命的佐证从手中滑落,从高台之上四下纷飞。

    他起身,一步步从高台之上走下来,踏着那些纸张,淌过那些血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那里惯常站着的人是闵昀之,如今闵昀之不上朝,便是扶岚强撑着病体站在那里。

    “扶岚哥哥”楚尧注视着他,注视着他那一头霜白,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喊国师,他选择了平时的称呼,“我说过,我会永远相信你。

    “我不会看那些佐证,我只听你的回答。”

    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在一片安静之中,楚尧问“是你做的吗”

    是你做的吗

    扶岚沉默。

    他知道,只要他否认,楚尧就会继续选择相信他,即使即使见春台发生的事后,他心中或许起了怀疑,或许生了裂痕,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但他依然会选择相信他。

    可是扶岚看着他,楚尧的身形已经开始抽条,有了青年的曲线,容貌之间,也依稀有了熟悉的影子。

    他长得很像先帝。

    纷沓的过去忽然如潮水上涌,扶岚的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被压抑着的记忆席卷而至

    “你可知他未来如何”

    “朱雀折足,大不利六亲,亡散死伤。”

    “天生的孤星入命”

    先帝曾经也不信,他说啊说

    “紫薇帝王之命,怎会压不住一颗孤星”

    可最后呢

    可最后呢

    血从御阶下端蔓延过来,在地面上铺开刺眼的红色,恍惚好像回到那一日。过去与现在交叠,扶岚踉跄着后退一步。

    自楚尧上朝后,从未跪过的扶岚向他行了一个大礼,他俯身,琥珀色的眸子里蒙了一层灰翳

    “臣认罪。”

    霜色的发梢沾染了蔓延过来的血迹,御阶上的纸张落到血中,化成一团糜烂的红。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