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作品:《身怀鬼胎

    程程

    是傍晚小女孩说的程程吗

    小盐巴想不出其中有何关联, 回过神, 发现自己竟一直在原地踏步。

    起码走了有十分钟, 但身旁的房间号依然是304,前方看不见尽头, 身后又一望无际, 别墅的过道有这么长吗房间一个连着一个, 一一看过去,304304304

    所有的门牌号, 统统是304。

    怎么回事小盐巴茫然站在原地。

    四周隐约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不清是什么, 有点像老鼠叫, 又有点像人在咀嚼食物,声音越来越响,叠加在一起, 纷纷窜进耳朵里,引得头晕脑胀,手脚发麻。

    景色慢慢变了,房间和墙壁如同细碎的水晶霎间崩塌, 露出漆黑, 看不见底的深渊, 眼前盖着一只巨大的牢笼, 大概有三米这么高, 笼子很精致, 外壁用黄金打造, 一根根,雕刻着玫瑰花纹,里面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仔细一闻,是肉的味道。

    耳边的窸窸窣窣逐渐放大,听起来更加清晰,似乎是议论声,又像在念咒语。

    “快进来快进来”

    轻柔的声音仿佛深海里的塞壬,蛊惑着小盐巴往牢笼里走去,肉香味越发浓烈,充盈着整个鼻腔,一点一点,离牢笼近了

    仅差一步之遥,周围景象一闪一烁,阴暗和光明交替现形,一霎那,小盐巴看到了牢笼里的场景。

    外壁根本不是什么金黄色,流淌着腥臭的血水,顺着凹凸不平的铁柱上滑落,钻入鼻腔的也不是什么肉香,而是腐烂发霉的臭味,笼子里满地都是破碎的尸体,有的已经化成白骨,有的只留了手和脚,以各种姿态堆放着,头和身体不知去向。

    “快进来快进来”

    轻柔的呼唤声像在惧怕什么,变得急躁,提高了音贝,小盐巴的神智又开始迷糊,血水变回黄金,尸体变回餐盘里的烤肉,香味飘散而来,无形中仿佛一张密网,使劲要把他往笼子里拖。

    “叮铃”

    这时候铃声大作,雄厚洪亮,轻柔的呼唤像是受了刺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在不停地求饶,深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叮铃”

    又是一声铃音,牢笼和惨叫统统消失,走廊恢复了原样,四周静悄悄的,走几步便看到了301室,厕所近在咫尺。

    冷汗渗透了衣领,但神色清明不少,小盐巴觉得手中一重,一串铜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掌心内,定眼一看,正是白盼送的紫铜铃。

    铜铃来了,白盼不在。

    跟埋王嫂的时候一样,又出现幻觉了。

    小盐巴疑云顿生。

    刚才遇见的是什么邪祟吗

    那巨大的牢笼,要是走进去,又会发生什么

    小盐巴回来,白盼已经醒了,瞧着还有些倦意,慵懒地倚在床头,浴衣有一半滑落肩头,漏出大片的胸膛。

    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进门,跟做贼似的,便招了招手:“坐过来。”

    “你醒了呀”

    小盐巴结结巴巴地问道,眼睛时不时往胸口那一大片乱瞟,粉,粉红色的,其实白盼的嘴唇也是粉红色的哩,回想起出门前还偷亲过那里,他的脸偷偷烧起来,悄悄观察床上人的神色。

    嗯,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白盼等他坐近了,便抬起手轻轻用指腹摩挲着眼下那块柔软的皮肤,眸光微冷:“乌青发黑,中邪的征兆,果然被缠上了。”

    小盐巴缩了缩脖子,有点痒,他三言两语把遇见的情形叙述了一遍,奇怪地问道:“我是被谁缠上了老板娘是不是有问题那个金丝笼是什么”

    白盼失笑:“你问题可真多啊。”

    潜意识里,总觉得他像一本百科全书,什么都有,也什么都知道。小盐巴不好意思了:“那,那我下次一个一个提嘛”

    有点撒娇的意思,白盼听苏了,想把小孩抱在怀里揉,但他是很能克制的人,单纯顿了一下,一丝外露的情绪没有。

    不动声色帮小孩除去了弥留不散的阴气,手按在脖子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我察觉出别墅内有怨气,这股怨气是否跟老板娘关还不好说,但人中邪以后看到的东西,绝不会存有善意,它们有自己的含义,要真踏进去,就是中了圈套,很难再活着出来了。”

    “嗯”小盐巴点了点头,当时自己被蛊惑,要不是铜铃声恰当好处地出现,估计要回不来了。

    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呀。

    白盼也察觉到了吧,不然铜铃不会及时出现,他也不会清醒。

    怎么总给他拖后腿呀小盐巴有点失落,怕眼前的银发美人嫌弃自己,后颈的手不轻不重按压传来的感觉又很舒服,两种情绪交替在一起,喉咙里不由自主像小猫般哼哼唧唧,哼哼两声便傻眼了。

    他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白盼已经笑了,猛地靠近,戏谑地打量他:“舒服吗”

    幽深的眸子一下撞进了他的眼帘。

    这话问得实在有歧义,像白盼对他做了什么过于亲密的事,才导致他发出这么害臊的声音。

    小盐巴又热又晕,胡言乱语道:“你你你在帮我驱邪吗”

    “当然不是。”白盼微讶,眼底划过狡黠:“怕你受阴气影响,促进血液循环而已,没想到这里是你的敏感地带,下次”

    他停顿了几秒,缓缓着说:“我会注意的。”

    话音刚落,小盐巴热气冒头顶,像蒸发了似地挪进被褥,靠着枕头不动了,他不想让白盼把手移开,又觉得这样太奇怪了,跟故意调戏他一样。

    白盼按了一会,发现小孩一抖一抖,根本睡不着觉,便收了逗他玩的心思,在他耳边轻声哄道:“睡吧。”

    “嗯。”回应他的是小盐巴如蚊子般的轻哼,可爱极了。

    关了灯,屋里再次陷入黑暗。

    小盐巴睡得晚,却很早起来了。

    白盼身上有股淡淡沐浴乳的香味,把他都熏迷糊了,还梦见自己陷在大片向日葵里,向日葵有生命般裹着他,一点一点亲他的脖子。

    小盐巴心情挺好,丝毫没受昨晚金笼的影响,抱着一堆换洗乐滋滋地拿去浴室搓了,里面有白盼的,是他偷偷混进去的,刚开始还有点忐忑,时不时回头往床上看,见当事人不像马上会醒的样子,便眼疾手快地放进盆里,一溜烟钻进浴室,前后不过十秒。

    白盼嗜睡,九点才醒,换衣服正大光明,完全不需要偷看,无奈小孩心虚,垂头盯着毛毯猛瞧,等做完心理建设,早就换好了。

    别墅里没有早餐,要到外面吃才行。

    小盐巴和白盼下楼,楼梯光线不好,昏昏暗暗没什么光,台阶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拿着笔,垂着头,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他就是程程吧。

    小盐巴不免多瞅两眼。

    这个年纪的皮肤普遍细腻光滑,小盐巴瞥了一眼,小男孩手臂的皮肤皱巴巴的,就像浮在海面的枯木,一扯就会裂开,难看得要命,他眼神有点木然,写答案的速度飞快,提起笔的瞬间,答案就出现脑中似的。

    地上还摆了几本书,是高一的数学模拟卷,这么小的年纪做起高中作业来了,可见父母望子成才的心有多迫切。

    从他身边走过,程程仿佛没有感觉到,良久,才木讷地抬起头,眼睛不看试卷,书写的动作却不停重复,像没有意识的机器人。

    白盼也注意到了,蹙眉:“他”

    “程程”老板娘尖锐的声音猛地盖过了白盼的,紧接着,又勾勒出慈祥和蔼的笑容,黄腊腊的牙齿露了出来,像一张狰狞的巨嘴张开了:“时间不早了,该去补课了。”

    程程木然地起身,地上的练习卷也没捡,踩了过去,背上书包,直接就出门了。

    小盐巴心里涌起止不住的怪异,老板娘半夜给程程做宵夜,应该很疼儿子才对,怎么让他一个人出门呢

    还没想明白,旅馆外走进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和老板娘没聊几句,便吵了起来。

    小盐巴听了一下内容,大约是姑娘的男友前两天在旅馆内居住,谁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就失去了踪迹,她认定这里有问题,今天特意来找老板娘算账。

    “你干的什么龌龊事自己不知道吗”年轻姑娘指着老板娘的鼻子骂道:“劝你早点认罪,把周浩交出来,不然等我查出什么了,想逃都逃不掉”

    老板娘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站着,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那年轻姑娘,带了点怨恨和怒气。

    年轻姑娘骂了一通,见当事人不回应,觉得没意思,便把行李包一放,打开拉链,倒出一大堆玄学道具,什么罗盘,黄符纸,佛珠,自顾自地往墙壁上乱贴。

    老板娘面上有凶光,一把擒住了年轻姑娘的手臂,她身体骨瘦如柴,力气却大得出奇,两者相差悬殊,不到片刻,年轻姑娘露出痛苦的表情。

    “哼。”老板娘有意要把她手臂捏碎,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态,碍于旁人,生生克制住了,只是阴森森地说道:“要住店就付钱,不住就滚,不然我喊警察了。 ”

    年轻姑娘揉着发红的手臂,咬牙切齿,一看就是不肯放弃的脾气,梗着脖子问道:“多少钱一晚”

    “三百八。”老板娘脸不红心不跳。

    “这是要敲诈哩。”小盐巴偷偷跟白盼咬耳朵。

    “老板娘不想让她住。”白盼双眸微眯,似乎在思考原因:“为什么”

    小盐巴很能理解:“她是来闹事的,给我的话,我也不希望她住进来。”

    “好啊。”另一边,年轻姑娘已经飞速做出决定,柳眉一挑,毫不退却,从钱包里拿出一叠红钞,扔在台子上:“这是两千块,先住五天,不用找了。”

    说完,背着行李包风风火火上楼了。

    白盼的视线一路顺着那姑娘的方向望去,过了会,又回过头打量老板娘,依然安之若素,毫无波澜的模样,她围着登记台绕了个圈,坐下来敲计算器。

    一切都很平常,好像没什么不对。

    出门后,白盼才淡淡道:“奇怪。”

    “怎么了”小盐巴不明所以。

    “三个奇怪处,第一,叫程程的男孩,三魂七魄中丢了一魂一魄,命还在,却行尸走肉,如同植物人般,那么他经历了什么第二,吵架的年轻女生,表面冲动鲁莽,包里翻出的佛珠符纸全是假货,但故意将东西洒了一地,顺手捡走带有程程字迹的试卷,可见她有所察觉,并非一窍不通,甚至可能是懂行之人。”

    “更奇怪的是老板娘。”白盼蹙眉:“她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却没有影子,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