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作品:《身怀鬼胎

    语毕, 阿白对准摇曳的烛火轻轻一吹,昏暗的室内瞬间一片漆黑。

    阴冷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中间聚拢。

    “呵”木门晃动, “吱呀吱呀”地作响,空气中传来隐隐地轻叹。

    阿白问“你听到什么了吗”

    薛言皱了皱眉, 迟疑道“女人的声音。”

    “呵”

    紧接着, 又是一声轻叹, 仿佛很遥远, 仿佛又近在咫尺。

    阿白手指微动,符纸猛地燃烧起来。

    入眼处是两个漆黑的窟窿, 再是森然的白骨, 白骨套着红色喜服,摇摇欲坠。

    美貌的容颜, 细腻的皮肤, 纤细的腰肢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的尸体。

    “呵”声音听着不像是从嘴里发出, 而是阴风涌进了白骨的空隙处造成的。

    阿白捏了捏薛琰的手心, 问“难受吗”

    见薛琰摇头, 没有任何不适,便上前一步,问道“你就是河神”

    白骨睁着黑洞洞的眼眶,鬓角的流苏轻轻晃动,没有回答。

    阿白稍稍犹豫,随后将符纸的火焰吹灭, 四周再度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骨发出悠悠的轻叹,最终回道“我不是河神,我原本只是溪水边的一块石子,不过是活得时间久了些,受了人们的祭拜,才渐渐有了意识。”

    阿白道“你是精怪既是精怪,为何一直呆在此地不走”

    “就如你所言,被房间里的烛火困住了。”白骨道“烛火日夜燃烧,虽能束缚住我的行动,却不能完完全全至我死亡,你的到来,正好解救了我,谢谢你。”

    阿白不领她的情“伍贾万虽是主使者,你也是杀死我姐姐的人,不需要你感谢我。”

    白骨扭动着脖子,黑暗中看不见她的动作,只能靠“咯吱咯吱”的声响来判断“你要我除去伍贾万”

    阿白颔首。

    白骨淡淡道“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会做,他本就是我的仇人。”

    阿白压低了声音“你报完仇,也该离开了。”

    “离开”

    “没错。”

    “离开了,我又该去哪”

    “消失在这个世界里。”阿白顿了顿,道“也就是,死亡。”

    白骨沉默了,她活了上百年,看尽人生百态,死亡对她来说,似乎是很遥远的事。

    “你不愿意”

    阿白还想再说些什么,耳边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护卫来了。”薛琰低声提醒。

    “我知道”阿白显得有些着急,他虽猜测河神已经失去生的意志,不愿久留于世,但也不能确定,若是和他想的不同,手中的符纸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她。

    “好。”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徘徊,白骨轻轻道“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

    阿白猛地直起身,把周遭的蜡烛砸碎,与此同时,怨气冲天。

    若是方才烛火熄灭让河神恢复意识,现在毁灭的蜡烛导致她彻底从束缚中爆发出来。

    “啊”她半吊在高空,发出阵阵长鸣。

    “你们在做什么”护卫匆匆赶来,却被四起的怨气震得呼吸困难,他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身穿红色喜袍的白骨漂浮在高空,狰狞扭曲得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放走河神。”阿白勾起一抹浅笑“让她做该做的事。”

    护卫们再次抬头,发现高空的白骨,在眨眼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伍贾万年轻的时候,还常常梦见从前的事。

    只不过那天的三人,单独剩下了他。

    伍贾万后悔了,镇上漂亮的女人何其多,为什么当初自己要猪油蒙了心,河神。

    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便把此事偷偷告诉了当时的老母亲,余夫人。

    余夫人狠狠骂他一通,心里虽气得咬碎一口银牙,但到底也是自己的种,不能见死不救,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回了老家一趟。

    她的一个远房表舅,精通一些玄学类的东西,平时也不太接触,这次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带了十两黄金,把姿态放得极低。

    表舅收了钱,倒也是有点能耐的人,便告诉她,这世间没有河神,就算有,也不会是什么神仙,正因为不是神仙,便更不会心存什么善念,得罪了她,不付出代价,别想着怎么摆脱了。

    余夫人大惊失色,忙问该如何解决。

    表舅告诉她,这种情况,多数是精怪受到人们祭拜,还愿来了,你杀她倒还能复活,关键是毁尸灭迹,这精怪的尸体被你砍下,又分别丢至各地,这才是激怒她的一个重要源头,所以,帮她把尸块寻回,才是关键。

    余夫人为难道“尸块早不知去向,让我如何再找”

    说罢,又往表舅手里,塞了一袋银子。

    表舅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想了个馊主意,河神的身体没了,手、脚、腿那寻几个人,把她们的替换到河神身上,不就好了

    “只不过这法子阴毒,是折阳寿的,你若真要做,先考虑清楚。”

    余夫人心想,只要保住伍贾万,就算自己折几年阳寿,又能如何呢

    便拿了方子,紧赶慢赶地返回家中。

    果不其然,伍贾万用上那法子不到一年,余夫人便因病逝世,这事除了余夫人自己,就只有远房表舅知道了,伍贾万只当母亲劳累过度,才得的恶疾,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时间久了,河神留在外宅里,他叫几个人看着,也没出过什么问题,便渐渐遗忘了。

    他年纪大了,想给自己留个种,娶了好多任妻子,然而肚子皆是毫无动静,他请了大夫,却看不出什么,伍贾万想,这大概就是曾经做下的孽得到的报应吧。

    一次次的失望让他不敢奢想,河神的脸颊在脑海中逐渐远去,但她给自己造成的恐惧,却从来没有消散。

    夜深了。

    伍贾万自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

    不知为什么,那种藏在心底的恐惧又浓郁起来,上次离恐惧这么近,还是和他一起河神的同伴被祭奠进湖的时候

    他的后脑勺沾着枕头,看着浓郁的黑夜,不住发抖。

    很快,伍贾万看到一个女人,柳叶眉,芙蓉腰,五官艳丽,只是神情阴冷,带着层层寒霜,朝着他走来。

    熟悉太熟悉了

    这张脸,伍贾万一辈子都忘不了。

    “别过来”他寒毛直竖,崩溃地大叫。

    女人裂开嘴,口里含着鲜血,殷红的血渍沿着嘴角直流而下,她发出了轻轻地叹息声。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