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第 59 章

作品:《清宫宠妃

    他心情变好, 便什么都好说话。

    绣玥劝他先别将鄂秋送回慎刑司去,他也都一一应了。连个为什么都没问。

    本来绣玥正愁着, 如何能不惊动人进到慎刑司去, 设法见鄂秋一面,还想找帛尧帮忙呢,不曾想却在这里撞了个正着, 省了她不少的工夫。

    帛尧住的院落并不大,比不得东西六宫那样宽敞, 一个明间带着次间、稍间,再有就是建了一间耳房,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耳房是初六一直住着,为着时刻有人照料着帛尧的身子, 他才没被宫里安排住到庑房去。

    绣玥就只能先商量帛尧将人安置在次间。初七是在从慎刑司拖来帛尧院落的路上挣脱逃跑的,她本来还在犹豫,帛尧与諴妃一党有瓜葛,她如此行事, 不知会不会与他成了对立面,两人互为为难。

    但初七在延禧宫藏着,被搜查出来是迟早的事, 一旦抓到人, 后果不堪设想。

    左右衡量了一番, 绣玥还是将初七在她那儿的事情说了。

    谁知她吞吞吐吐说完, 帛尧根本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 一直在罗汉床上盘着腿自顾摆弄着药包上边的纹路, 听绣玥在旁说完,头也没抬,随口就答应了将初七一齐挪到这边来。

    绣玥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在听。

    帛尧不是个城府深沉之人,瞧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些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也根本不担忧諴妃的处境是否折损。

    她想了想,跟他虽然认识才一个多月,但受过他的恩惠,绣玥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成挚友,自己总不能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帛总管”

    “嗯。”

    她有心提醒他一句,呐呐着道:“鄂公公他他是被陷害的,幕后的人,可能跟简嫔娘娘有脱不了的干系,简嫔娘娘身后着谁,想来你也不会不知,那么”

    帛尧的目光从药包移到她脸上,瞧了瞧:“那又怎么样?”

    绣玥怔住,半晌才道:“万一鄂公公洗刷了冤屈,波及到諴妃娘娘,您也不担心么。”

    可能是出于心理作用,帛尧带着这个药包才不过半个时辰,总觉得整个人呼吸顺畅了许多,心也没那么堵得疼痛,连里面的药闻着都是苦里带甜的。

    他将药包仔细地收进衣裳,再瞧向绣玥,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她:“你想扳倒諴妃?”他摇摇头,“天真。”

    “你跟諴妃在后宫的根基还差得很远呢。即便諴妃倒台,中间隔着那么多人,你也不可能取而代之。何况,諴妃在权力中心浸淫了数十年,想要扳倒她,根本不是易事。”

    “但是,”帛尧心情很好,“看在这个药包的份上,即便你妄图做不可能的事,以卵击石,想让我帮你扳倒諴妃,要做什么,我帮你就是了。”

    绣玥无语得很,帛尧看似心思单纯,想不到为人竟如此通透,他竟然能想到她留鄂秋是想帮他。她也不知道是该开口谢他深明大义,还是该解释些什么。

    “帛总管,我真的不是为了跟諴妃娘娘作对。”

    “是内务府一味仰仗諴妃的势力为虎作伥,他们贪些银子也便罢了,可是越来越多无辜的宫人枉死在他们手上。这些人的命也是命,每一条生命逝去的背后,还有多少活着的人会因此而痛不欲生呢?

    我打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就见到逊嫔如何被作践得生不如死,至今历历在目,就在几天前,官女子李氏差一点就被姚胜害得家破人亡,人命在他们心里,到底是什么?”

    绣玥低下头,“我的本意不想跟任何人作对。只是不希望再有人接连被害死,希望这件事结束以后,可以使杀戮的人停下手里的刀。”

    至少,令他们再举起屠刀的时候,有所顾忌。

    她的话说完,帛尧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似乎有在听,过了半晌,他回了她一声,“知道了。”

    绣玥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帛尧终究是应了她,不论他和景仁宫是何关系,有他站在她一边,她就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她也就敢放心大胆去做了。

    倒是鄂秋的伤势,比想象的更严重。

    这事儿不能惊动宫里的太医,绣玥就让宝燕在帛尧宫中挑拣了用得上的药材,给鄂秋先治伤。

    帛尧平时用的药材,随便抓一把都看得出是名贵之物,他倒是满不在乎,随她们取用,只是绣玥帮着上手去给鄂秋清理伤口的时候,他的脸色才不好看。

    后来直接拦住不让她动手,绣玥没法,只能让宝燕包扎,初六来帮忙打下手。

    宝燕本来是为着帛尧的病才跟着绣玥来的,给他改良治病新的药方,这会儿沦为给鄂秋包扎,当然满心满脸的不乐意。

    鄂秋昏迷中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喊着“初四”、“初四”,绣玥站在后边儿都听到了,初七说过,初四已经被打死了,看来这件事还成了鄂秋的心结和梦魇。

    “初四!”

    鄂秋忽然喊了一声,随后惊醒。他张开眼睛,隔着两个包扎的人,一眼便瞧见了房中漠然而立的帛尧,情绪立时激烈起来,两手乱挥舞着骂道:“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帛尧瞧他那疯魔的样子,伸手扯了扯绣玥,以防她被鄂秋的爪子碰到。

    绣玥猜都猜得到,鄂秋平时那样吊儿郎当一个人,在宫里漫无目的的瞎晃,定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变成了惊弓之鸟的样子。

    “你杀了初四!你杀了初四!我要给初四报仇!”

    说着挣扎着就要起来,帛尧站在原地,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初六却先不高兴了,狠狠刺了一下鄂秋的伤口,让他惨叫着摔回榻上。

    伤口被戳破,血又股股流出来,绣玥忙去劝和着初六,好不容易,鄂秋才又渐渐消停下来。

    绣玥倾下身,小心安抚着一颤一颤的鄂秋,“秋公公,是我,我是延禧宫的常在。你还认得我吗。”

    “你你”

    “是我,”绣玥说话的声音无比轻柔小心:“就是那个钮祜禄氏绣玥。初七在我那儿,他好好的,公公放心。”

    帛尧在后面站着,瞧她对鄂秋说话那个呵护劲儿,明明她说话时,就只对着自己的时候是这种温言软语,平常和别人说话都不是这个声调,现在对那个废物也是那样,这叫他十分的不舒服。

    “初七在你那儿?”鄂秋整个人如同痉挛了一般,不可抑制地抖着问:“初七还活着吗?他还活着?”

    宝燕和初六都瞧出了帛尧一脸的杀气,只有绣玥一心还在安抚病人身上,她从小见外祖父就是这般对待病人,无不悉心地照料着:“活着,活着,初七逃出来了,我把他藏在了延禧宫,只是延禧宫公公也知道,人人皆可践踏,根本不能护住初七,等挪到这里,他就安全了。”

    “玥常在你”鄂秋话听到一半,便哽咽了起来,他真觉得从前做的事儿没脸,“我真不是人,之前仗势做了不少的坏事,也没少做欺压常在的事情,我,我还暗中设计害过你。如今鄂秋我落得丧家之犬一般,这都是活该报应!常在,求你,就算鄂秋厚颜无耻,我求求你,保住初七一条命!常在大恩大德,奴才下辈子再回报常在!”

    他痛哭流涕起来,“初四和初七自打进宫就一直跟着我,我烂赌成性,总是赢得少,输得多,输了银子发脾气,他们十几岁便跟着我,这些年遭了不少的罪,没享过什么福,现在不成了,简嫔和姚胜要在慎刑司里置我于死地,初四他已经被打死了,没法子,剩下初七,我一定要留住他的性命呀!”

    他不停地哀求着绣玥,说者伤心,绣玥听着也跟着难过,她转过身,干瞧着帛尧不说话。

    帛尧的脸色更不悦了,他翻着眼皮,别过脸:“初四不是我打死的。”

    她当然不信,瞧了瞧同样一脸不信的鄂秋,又转回来,“不是你打死的”那还会有谁。

    帛尧不屑一顾,“杀人这种事情,从来用不着我动手。从我这拖出去,他们瞧着还有一口气,免得节外生枝,就会灭口。”

    绣玥听着心里发冷。后宫里,她知道不知道的,不知究竟还有多少条人命枉死在“他们”手上。

    这些“他们”把人暗中送进来,一味纵着帛尧毒打虐杀,为防着阴谋泄露,事后更还要杀人灭口,做尽了伤天害理的勾当!若容着他们下去,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即便是活着的人,逊嫔、李官女子,都在他们的压迫下苟且偷生活着。即便这回不为救鄂秋活命,她也要查出事情真相,至少让皇上杀掉宫中这些为非作歹的气焰,让他们不敢再宫中如此肆无忌惮地草菅人命!

    “秋公公,”绣玥到他面前,“我会尽力保住初七的命,公公能跟我细说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吗?若您真是被冤的,为何查出来,却是人证物证俱全呢?”

    鄂秋想说,他瞥了一眼她身后站着的帛尧,没有开口。

    绣玥知道他对帛尧还有敌意,替帛尧说着好话,“公公别担心,帛总管的为人,我可以保证。您方才听到了,初四并不是他杀的,而且还是帛总管肯留您不回慎刑司,现在才暂且保住您一条命,稍后初七也会挪到这儿的院子藏身,这都多亏了总管肯帮忙啊。”

    初六听着这话,不动声色地瞥了绣玥一眼,她可真敢说,她保证,她凭什么身份保证小帛爷的事儿?他下意识去瞧小帛爷的脸子,这位可也真是!瞧瞧,瞧瞧,还一副听着挺乐呵的模样。

    没出息。初六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