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早晨亮的早, 五点过天际便已经是泛着朦胧光亮, 七点就是天光乍晓。

    秦桑揉了揉眼睛坐在车里，司机安静开着车，只有上车的时候问了她一句去哪里后就不在做声。秦桑现在的脸色有些差, 疲倦挂在脸上。她下楼的时候路过的佣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按照以往这就是心情不好的征兆，生怕自己引火上身。

    下山的风景很漂亮, 不过秦桑这个时候无心欣赏，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靠在车窗旁静静思考。

    昨天的梦很乱，碎片一样的画面转了又转。

    “秦安啊。”秦桑的手指头在车窗上移动。

    从上大学后开始, 秦桑就对高中的事情很少回想。她一度以为是因为自我逃避，是为了避开关于死亡的那个话题。现在仔细想来，她也曾回忆过，但是却从来未曾想过名字想过脸。

    秦桑有些疲惫,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空调打的太低，还是起得太早, 浑身都软绵绵的可怕。脑子里的思绪就跟做梦一样, 片段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晃得她头疼。

    “该死的。”

    她捂着头低骂一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异常明显，吓得司机都一个哆嗦。

    到了车站，秦桑还未下车就又接到秦老太太的电话。

    “桑桑，你去哪里啊。”老太太一起来就听说秦桑一大早出去的消息，给她打电话没接, 现在终于接通，语气里不免有些焦急。

    “奶奶，我没事。”秦桑说。

    “那你这么早去车站干嘛？你要去哪里给奶奶说，让人陪你一起去。”

    “就是昨天我朋友让我今天来接她。”秦桑说，“我今天就陪她在市里逛逛，晚点回来陪奶奶。”

    秦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她现在实在没心思去想其他的，就像是昨天突如其来的一场病，来势汹汹。

    迷迷糊糊过了安检进站，坐在检票厅候车，距离开车时间还有半小时，秦桑买了杯热咖啡坐着。早晨的车站依旧嘈杂，咖啡的热气与浓郁味道让秦桑稍微清醒点，不过依旧在外人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样子。

    好不容易挨到上车，秦桑身上只带了放学回家背的双肩包，顶多走的时候把卫生间的洗漱用品带了点，她直接把包放在胸前，脑袋往旁边一靠又是说了过去。

    梦里沉浮，高中的画面像是被在翻阅书籍，一页页被打开。

    关于秦安，有些印象又太过模糊。

    

    “秦桑，老师让我喊你去办公室。”

    “啊，哦好。”趴在桌子上的写卷子的女孩抬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向办公室走去。

    “秦桑啊，你的情况老师也知道，但是这个补习班你真的不参加吗？”班主任拿着一张报名表，“学校只收取书本费，老师讲课还有其他的全部都是无偿的。”

    钱不多四百多块钱，但是对于秦桑来说却是一笔目前哪怕省吃俭用这个月也无法交出的钱。

    “老师，我就不去啦。”秦桑脸上堆着笑，“我时间上来不及，我一定平日也看书，有不懂的就来问问老师。”

    “你这孩子。”班主任叹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止住，“那行，那你更要加倍努力，到时候竞赛的时候如果获得好的名次，对你申请学校还有奖学金有很大的帮助。”

    “嗯，好的。”秦桑点点头。

    转身的瞬间彷佛听到了班主任的一声叹息，秦桑挺直腰板走出去，离开房门的瞬间垮下去。一边扶额脸上满是无奈。

    其实补课费四百她之前就存下来，生活虽然拮据，但是她还是有一点儿存款为了应付突发事件。

    “就不应该发好心，我自己都要养不活，我还去救什么流浪动物。”秦桑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扇一扇。

    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路过一条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只野猫，后来还给剩下一窝小猫，后来走的走散的散，到现在也就剩下四只，两只三花外加黑白双煞。秦桑平日包里都会带点吃的，后来买了散装猫粮，路过就从包里掏出来喂一下，除了双煞对她还是爱理不理，三花倒是老远看见她就喵喵叫。

    前几日回去喂的时候却一只都没看见，找了半天才看见躲在一旁断垣避缝中的双花。哪怕是秦桑轻声用食物诱惑，两只猫依旧是缩在里面，死死不肯出来。

    “怎么回事？”秦桑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她起身观察，这条巷子因为尽头的宅子荒废许久，这条路少有人走，听说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目前也被规划在一片拆迁地中。

    她才起身往前走几步，发现之前紧闭的门被打开，里面还传来嘈杂的人声。

    “快快快，就在这里。”

    “抓住它，不要让它跑了，你这个废物连只狗都抓不到吗？”

    秦桑才跟着进门口就看见两个男生在追一只受伤的狗，那狗右后退有明显的血迹，看起来像是被钢丝之类的东西划伤过。

    眼看着那个人手里的木棒马上就要打在狗身上，秦桑立马出声：“住手！”

    那人停顿瞬间，狗顺势跑出去，两个人继而低声咒骂一句，转过头气冲冲的对秦桑怒吼一句，“多管闲事。”

    秦桑其实心里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面上装着无畏的样子：“你们这是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那个拿棒的男人生气回道，“小孩子走远点。”

    秦桑本就无意多管闲事，更何况在这种地方，但是她转身的时候看见另一个男人旁边的笼子，顿时停下脚步走不动身，那里面赫然就是黑白双煞。原本见到她都要呲牙凶的两只猫此刻趴在笼子里叫也没叫，一看就是被喂了不知道什么药。

    “你怎么还不走？”另外两个人见秦桑站在大门口，语气里多了几丝警惕，哪怕看起来她就是个学生。

    “我，我马上走。”秦桑说，“就是，我看你笼子里的那猫挺可爱的。”她假装被吸引的样子，本身女生对这种毛茸茸的可爱动物没有抵御之心，那两个人也没多想。

    “喜欢那你买下来啊。”另一个人开玩笑说。

    “买？”秦桑重复这句话，她又重新看了看两个人的穿着打扮，最后才把目光放回笼子里。”对啊，要买就五百，不买就快点离开。“

    “五百太贵了，不过就两只土猫。”秦桑听到价钱强忍内心的愤怒。

    这个价本来就是开玩笑的，这两人做的事情就是到处诱捕流浪动物然后卖给无良商家，一只猫一公斤也就二十元，这两只猫可不值这个价格。

    “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那个男人刚刚被秦桑打乱错失一条狗，现在两个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被挡着我们。”

    “叔叔我觉得这猫挺可爱的，要不然你便宜点。”

    “两百一只，要就给你，不要就让开。”

    “我还是个学生没有这么多钱啊。”秦桑面上笑着，心里早已经将这两个王八蛋骂个遍，“而且我觉得一只猫有些孤独，要不然那两只，你给我便宜点呗。”

    最后讨价还价，秦桑用两百块的价格将黑白双煞买回来，临走前偷偷将那两个人的照片还有车牌号拍照记下来发给网上的动物保护协会。笼子里还有其他猫，但是她依旧没有多余的能力拯救。

    回到那个荒废的院子里取东西的时候，秦桑总觉得背有些发凉，她抱着刚刚留下的纸箱里还晕睡着的两只猫，倏地转头像身后的小别墅楼上看去。

    那里还有着厚厚的窗帘，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秦桑却总觉得，刚刚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吓得她赶紧抱着箱子就往外跑，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再一回头，刚好跟那个人视线对上，吓得她脚步一个踉跄。

    “同学，同学。”

    秦桑正在做梦，眉头紧皱，头歪在窗户边，检票的人怎么都喊不醒她，只能轻轻用手推她的肩膀。

    “啊——”秦桑醒过来的时候发出急促的一声惊叫，倒是吓坏喊她的检票员。

    “你没事？”

    “没事没事。”秦桑挥手，看了看周围人还有窗外飞驰的景色，心里梦境与现实交相辉印。

    “那个出示一下你的票还有身份证。”

    秦桑机械完成，乘务员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她，“如果不舒服可以告诉我们。”

    外面的光比现在更亮，秦桑看了看时间，她这一觉居然睡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她的心口现在还在跳，就像是梦里一样，可是到底哪个又是现实，哪个又是梦境。

    梦里的那脸就是秦安。

    他站在窗子后面，神情冷漠，比起现在更加精致，但是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淡漠的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早已经没有人世间的七情六苦，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心生敬仰，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