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跟苏沐凡两个人站在楼下, 夜风吹动, 地上的树影跟在摆动。秦安还没开口的时候，秦桑就从他身后走出来，拉着苏沐凡向秦兵问了声就好就下楼。

    她知道, 他有些话要向秦兵说。

    “那是他亲戚？”苏沐凡顺着秦桑抬头的动作，也看向楼上。每层楼的窗户都透出昏黄的灯光，还能听见离得近的人声。

    “嗯, 是他舅舅。”秦桑说。

    “哦。”苏沐凡之前在学校遇到过秦安的时候特意去问过几句他的事，不过就像知道的人知道的那样，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家庭这种事情大家所讨论的不过就是穷。

    学校里每年都会有助学金, 其实这个大多数获得的家庭条件并不差，不过走个过场，真正符合条件的寥寥无几，有些时候申请就能上, 有名额有限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轮流。不过秦安总是都能上。后来就有好事的同学去办公室翻出他的申请表格, 把他家庭实际情况当作玩笑一样扩散出去。

    这就是后来不少看不惯秦安的男生, 用来取笑他的理由。

    “你这是要干什么？”

    客厅里，秦兵跟秦安两个人相对而站。秦兵满脸疑问看着秦安手里提着的那包东西，他根本没往离家那方面想。在他眼里，秦安也只是一个比秦杰看起来略懂事的孩子罢了。

    “舅舅。”秦安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就像是一棵松柏直直站着, 他黑沉沉的眼睛看着秦兵，眼里依旧是情绪内敛。

    “外婆是怎么死的？”

    “你，你怎么突然又问这个问题。”秦兵一下子变得有些支吾，眼神一瞬间没敢直视他，“那时候你不也在，都说了旧疾突发。她一直都有高血压，她自己也舍不得花钱买药，断断续续不按时吃，最后才导致的脑出血。”

    秦安听他说话，只有听到最后的时候眼睫才动了动。

    “你知道为什么会导致脑出血吗？”秦安说，“外力作用下摔一跤或者撞一下都可能。”

    “那你知道她一天怎么劝都不听一直忙碌，之前不也是摔了一跤。”秦兵一听他说立马接上，“这件事本来就很意外，这些年我也没来得及让她过上好日子。”提到自己的母亲，秦兵语气中还是有些伤感。

    “医生说受到刺激也会导致。”秦安面无表情，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略微加重，“那她会受到什么刺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秦兵愣了下，随后语气有些气急，“那时候谁会气她？你什么意思？”

    秦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还是直直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先回答。

    “你不会还记着那次争吵？当时是舅舅有些生气，但是也只吵过那一次！”说的是当时得知房子要给秦安，舅舅夫妻一起来找外婆理论，尤其是舅妈，在客厅一直撒泼，说的一些话把外婆气的直接把两个人都轰出去。

    “你这孩子为什么突然胡思乱想，是谁给你说了什么？”秦兵有些生气。

    “我看见你们新买了一套房。”秦安说。

    “你…“秦兵没想到他居然知道，看来是田英莲没忍住，在他面前有意无意说过，“之前的拆迁款终于下来了，这不是就想趁早买个房子。”

    “这个房子舅舅也不会占你的，之前也是你未成年所以才帮你保管。”秦兵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倒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拆迁款比他想象中多了一倍，这房子虽然也值点钱，但是也就不值一提，不过田英莲那边就不一定，“你明年也要成年了，到时候那边也刚好交房。”

    秦安知道，他之前就有听到他在说拆迁款的事情。跟他同栋一起搬来这边的老邻居之前还来找他问多少，秦兵一家所得的实际金额比他们多了一倍，但是秦安却发现，刚好跟田英莲银行卡之前多出来的钱差不多。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拆迁款也不会无缘无故多了一笔。

    “我知道，你舅妈有时候说话有些重，但她也是为你好，而且她那个人一直都这样，你犯不着跟她置气，离了这里你还能去哪里？”最后一句话，秦兵语气里满是自信，对于秦安这种行为他归到小孩子闹脾气。

    “舅舅。”秦安再一次喊他，“我对这些都没有任何兴趣，房子并不是你们施舍我的。”

    “我得到的只是我该有的。”

    “至于其他的，之后总会水落石出。”

    他目光沉沉，垂放在两侧的手握成一个拳，秦兵没有看见。他没想到的是秦安真的是提着手里的包，头也不回就往楼下走。

    “好热啊。”今天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已经到晚上还是闷热。

    “再等等。”秦桑才说完这句话就看见秦安从楼里出来，“秦安！”

    “对不起，久等了。“秦安走到两个人旁边说。

    “你知道就好。”苏沐凡现在看秦安真的是哪里看哪里不顺眼，“等下我喊林叔来接我们。”

    回去的路依旧向来时一样，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秦安虽然还是依然没怎么说话，全程都是苏沐凡在找秦桑说。

    但是秦桑总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股压抑。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觉得难受，就是难受。

    这种心情真的是很莫名其妙，却又在心间肆意。

    这种操蛋无力的感觉，真的是太熟悉。

    “晚上睡觉记得关好门，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苏沐凡絮絮说，眼睛一直瞟向秦安。

    “嗯嗯嗯。”秦桑一直点头，伸手把他往车里推，“你快点回去。”

    苏沐凡一边念念不舍坐上车，整个人身子都趴在降下的车窗，嘴里依旧一边说着：“晚上一定要记得反锁门，我手机会一直开机不静音。”

    “是是是。”秦桑向他挥手，“明天不见不散，你回去记得把今天老师布置的卷子做了。”

    苏沐凡一听，扒窗户的手都松开。

    那张物理卷子，他一道题都没动。

    “明天早上到教室的时候我会来看的，作为表哥你一定会给我当表率的？”秦桑挑眉。

    “当然！”苏沐凡想也没想回答，“不就一张卷子，你明天等着。”

    他一下子缩回车子里，“林叔回家。”手上动作没停，掏出手机低着头就给认识的人发消息借卷子答案。

    秦桑笑着挥手，等车子消失无影踪转过头对秦安说，“走，回家。”

    她走在前面，步伐轻快，凑得近还能听见她嘴里随意哼唱着的小调。

    秦安望着她背影，停顿几秒后才迈步跟上。

    手上提着的东西除了夏日的几件衣物，其他就是一直保存着的珍贵回忆。

    他早已没有了家，但是现在却又开始向往那种温暖。

    如果可以，这是新的开始。

    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