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救人,闲人要找茬

作品:《田园宠妻:小农女,大当家

    李成弼瞪着小孩子。

    小孩子抱着被踹疼的胳膊,吸了吸鼻涕,“二毛家的大黄爱啃骨头,过年那会儿,周大妮儿拿着鸡腿出来显摆,大黄……大黄就抢了她的鸡骨头,她气的哇哇叫,跟大黄抢骨头,一屁股坐死了大黄……二毛哭了好久呢。李、李秀才,他们说你很好,我、我不是故意要偷你的银子的……我爷爷病了,我奶奶没钱给爷爷看病,天天抹眼泪,眼睛都要瞎了,我就是想借一点回去给我爷爷看病……”

    小孩子满脸泪水和鼻涕交错,不知道是被李成弼打的吓到了,还是想起没钱看病难过。

    李成弼却没听到他后面的话,满脑子都是周大妮儿拿着鸡腿出来显摆……跟大黄抢骨头,一屁股坐死了大黄……

    “大黄……是条狗?周、周大妮是周举人的闺女?”

    李成弼只觉喉咙发干,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尖利。

    小孩子抬起胳膊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大黄……可乖了,我们可喜欢大黄了。周举人家那些亲戚都叫周举人的闺女大妮儿,我们院里的刘婆婆是周举人的娘的表姐,整日里就这么叫的。”

    再乖特么也是一条狗!

    一条狗!

    周大妮儿……呸!周举人家的闺女,那个刚跟他订亲没多久的周柔……跟一条狗抢鸡骨头?

    若是让人知道,若是让人知道……

    他还有什么脸面?!

    不,那些人,分明都是周举人一家找来的,都是跟周举人相熟的,说不定、说不定早就就知晓这些事!

    堂堂秀才老爷的未婚媳妇跟一条狗抢骨头……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满当当一厅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笑话,那眼神像是把他扒光了似的,让他不仅羞愤难堪,更怒不可遏!

    他的脑壳似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突突,几乎要忍不住爆裂开似的。

    他抬脚踹到了小孩子的身上,“你胡说!周举人家的闺女养在内宅,怎么会跟一条狗、一条狗抢……”

    小孩子怔怔的看着脸皮有些扭曲的李成弼,察觉到身上的疼痛时,忙往一旁躲,一边求饶一边嚎,“李秀才,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抢你了……”

    见小孩子求饶,李成弼不知为何想到了那日那些人,脚下的动作不但没有减轻停下,反而更用力的一脚踹上了小孩子的胸口。

    “让你们嘲笑我,让你们看我笑话!让你们狗眼看人低……”

    “哇……”小孩子吓的嚎啕大哭,一边躲一边想爬起来,却几次都在快爬起时被李成弼踹趴下,鼻子都磕破了皮,出了血。

    李成弼却看着那血越发的兴奋,抬脚还要再踹时,被斜地里甩过来的一条鞭子卷住了腿,往一旁狠狠一拽,他大惊失色,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狼狈的被攒到了地上。

    “什么人?”

    “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李成弼,你可真有出息!”

    沈婉姝手中挽着长鞭,居高临下的看着跌爬在地上的李成弼,满眼鄙夷。

    另一边,苏木槿弯腰放下棉姐儿,半蹲下捏了小孩子的手腕,“槿姐儿,小屁孩儿要紧不?”

    苏木槿沉着脸,点了点头,“看脉象似心肺有些损伤,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不然……怕是会留下病根。”

    孩子还小,不会那么快发作,只会有一些胸闷气短,时间越长越会喘不过气,还可能会咳血,真到那个时候……就难办了。

    “还秀才?我看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畜生!”沈婉姝气的俏脸发红,将长鞭陡然打了个破空响,一鞭子甩到了李成弼的背上。

    “啪!”

    “啊!”

    鞭响声与李成弼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李成弼疼的浑身冒汗,脸色发白,“你、你们当街殴打秀才老爷,是要吃官司的!”

    沈婉姝嗤笑一声,“那你就去告官,也好让大家伙知道知道你堂堂一个秀才是怎样殴打欺负一个小孩子的!告官?可真要脸!”

    “你!”李成弼羞臊的勃然大怒。

    “苏木槿!”李成弼咬牙,瞪着苏木槿,“就算我们没了婚约,可至少还是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表姐欺辱与我?”

    苏木槿看都没看他,兀自扶了那小孩子起来,身量才不过到她手肘的位置,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你爹娘呢?”

    小孩子红着眼摇头,“死了,先前那场大雨……我娘护着我,我爹救我娘……都死了。”

    沈婉姝的鼻尖一酸。

    苏木槿轻叹了一声,帮他扑了扑衣裳上的尘土,“那也不能偷别人银子,偷人东西是不对的。”

    “我知道,我爷爷快死了,我害怕……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偷的,我想把我自己卖了,可周举人不要,说我太小了,啥活都干不了……我不想我爷爷死,我爷爷死了,我奶奶也活不成了,我就成孤儿了……”小孩子咬着唇,满眼都是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苏木槿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带姐姐去看看你爷爷,姐姐懂些医术,看能不能帮上忙。”

    小孩子的眼睛瞬间一亮,旋即一把抹了泪,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苏木槿,“姐姐会医术?”

    苏木槿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爷爷,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苏木槿忙把他扶起来,小孩子立刻抓住了苏木槿的手,抓住了又猛的松开,双手在自己腰腹侧使劲搓了搓,才小心翼翼的伸过去揪住苏木槿的一小片衣角,抬眸希冀的看着苏木槿,又小心翼翼道,“姐姐,我带你们去……”

    说完,扭头看了眼发髻散乱,形容狼狈的李成弼,飞快的说了一句,“李秀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你的钱的。”

    “这小孩儿……”沈婉姝有些心疼的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李成弼你还要不要脸,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们不在没看到没阻拦,李成弼会把这孩子打成什么样!

    堂堂一个秀才,这副做派,简直,令人发指!

    “姝表姐,走吧。”苏木槿唤了沈婉姝,想把棉姐儿重新背起来,却被那小孩子抢了,一把将棉姐儿甩到了背上,身手麻利的像是天天都这样背人似的。

    棉姐儿怔怔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稳稳的趴在了小孩子的背上。

    苏木槿与沈婉姝都是一怔。

    小孩子笑笑,“我捡了一个妹妹,跟这个小妹妹差不多大,长的可好看了,肉嘟嘟的……”

    捡的?

    怕是那场大雨后……

    果然,小孩子第二句话就是,“我坐在木盆里被水冲走的时候,看到她躺在木盆里哭,就把她带回家了。”

    苏木槿轻叹一声,“你受了伤最近可不能再这么用力,棉姐儿还是给我吧。”

    “她叫棉姐儿吗?是木棉花那个棉吗?”小孩子听话的哦了一声,将棉姐儿从背上抱下来递给苏木槿。

    棉姐儿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小孩子,“你怎么知道?”

    小孩子挠了挠头,“我娘可喜欢木棉花了,还说以后有了妹妹就叫花木棉,我爹姓花。我现在的妹妹就叫这个名儿呢。”

    沈婉姝啊了一声。

    “还真巧。”

    棉姐儿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满是惊讶,回头叫苏木槿,“三姐,他妹妹跟我一个名字呢。”

    苏木槿嗯了一声,笑了笑,抱紧棉姐儿,与沈婉姝一左一右跟着小孩子往一处小巷子拐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李成弼一眼。

    李成弼不敢置信的瞪着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整理了衣裳,顺了顺头发,然后,眼神阴冷的看着那个拐角,转身离去。

    小孩子说自己叫花木桐,还说那是一种花,他爹说他出生时,一家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他爹就定了木桐花这个名字,因为木桐花有种寓意说的是为他的出生骄傲、满意,他爹希望他长大以后也成为能让他爹骄傲满意的人!

    沈婉姝就在一旁笑,“这小子起名的方式跟苏家倒是挺像的,以花为名。”

    苏木槿抿了抿唇。

    哪里可能一样。

    苏家给男丁起名以玉排辈分,名字也是以昌盛兴旺家业发达来起的,女孩则清一色的花名,除了老太太的两个亲闺女和大房两个占了国花的名儿,其他的哪个不是随意起的不起眼的小草小花。

    老太太叫这,贱名儿,好养活。

    几人说话间,很快走到了巷子深处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前,小院子只有两扇单薄的院门,虚掩着,花木桐伸手推开,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院子里正在屋檐下忙活着洗衣裳的妇人和婆子们正说着闲话,抬头看到他,笑着招呼,“桐哥儿回来啦?哎呀,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受伤了?有人欺负你了?!”

    “哥哥!哥哥……”妇人一旁一个小不点的女娃娃高兴的叫了一声,丢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跑了过来。

    花木桐笑嘻嘻将女娃娃接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妹妹真棒。”

    随后,朝妇人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小心跌了一脚,崔婶儿,你忙你的,我带了大夫看我爷爷。”

    被唤崔婶儿的妇人已经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手,看着苏木槿跟沈婉姝,将花木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把自己个给卖了?”

    花木桐沮丧的摇头,“周举人不要我,说我只会吃啥都不会。”

    崔婶儿噗嗤笑出声,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要你就对了,你把自己个给卖了,你爷奶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亏的是周举人没买你……”

    花木桐蔫儿吧着,乖乖的听崔婶儿说完,崔婶儿倒不好意思当着苏木槿几人的面一直说,笑着似往常那般嘱咐了两句,让花木桐带着他妹妹先进去跟他爷奶说一声,这厢却对苏木槿三人叹了口气道,“姑娘们心善,若能治好花家老爷子的病,还忘伸一把手,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可就是家里苦成这样,他也没想着丢了他那个捡回来的妹妹,可见的是个好的,姑娘们帮他这一把,这孩子以后一定会孝顺你们的……”

    沈婉姝诡异的瞪着崔婶儿,胳膊肘拐了拐苏木槿,苏木槿笑了笑,压低声音解释道,“崔婶子以为我们买了花家小弟弟。”

    崔婶儿闻声顿住了话。

    沈婉姝尴尬的轻咳一声。

    恰好这时,花木桐扶着一个老太太从房间里走出来,见状,沈婉姝胡乱的朝崔婶点了点头,拉着苏木槿走了过去。

    花木桐仰着的小脸满是笑容,“奶奶,这就是会医术的……”

    他的话一顿,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苏姑娘。”

    苏木槿挑了挑眉。

    沈婉姝讶然的看着他。

    花奶奶伸出干枯的手似乎想握苏木槿的,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苏木槿忙伸手握住,笑道,“花奶奶。”

    花奶奶惊喜的哎了两声,“多谢姑娘,苏姑娘。”

    说着,就要往地上跪,苏木槿忙把人拉了起来,示意花木桐带他们去看病人。

    花木桐欢喜的回头叫了一声爷爷,领着几人进了屋。

    祖孙四个住着一间屋子,外面走廊上堆满了编好的柳筐和一些柳条,屋子里靠墙角放着一张大床,另一侧放着一张小床,两张床几乎占了整个房间面积的二分之一,另,还有一个破旧没有柜门的小衣柜,下面摆着几双碗筷,上面放着几件摞补丁的衣裳,还有一张小桌和两把凳子,旁的便没有了。

    沈婉姝与苏木槿交换了一个眼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木槿将棉姐儿放下,花木桐的妹妹睁着大眼睛,看了看棉姐儿,笑眯眯的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带你出去玩儿吧,我们院子里好多好玩儿的。”

    棉姐儿抬头看苏木槿,苏木槿笑着点点头,“跟花姐姐出去玩儿吧。”

    棉姐儿欢快的点着头,跟花家小姐姐手牵手的出去了。

    沈婉姝给苏木槿使了个眼色,出了院子,在廊下看着花家小姑娘带着棉姐儿东家窜窜,西家窜窜,不一会儿,串出一串儿小萝卜头,在院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屋子里,苏木槿坐在床头的椅子上,给花家老爷子把了脉,微微蹙眉问花木桐与花奶奶,“花爷爷最近是不是咳血了?”

    花奶奶连连点头,抬手抹着眼泪儿,“可不是吗?这都好几天了,每天都会咳一点血出来……姑娘,他这……是不是……”

    花木桐的双眸先是一亮,后希冀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摇头,“花爷爷是不是受过伤,这里。”她比划着花爷爷胸口的位置,问祖孙两个。

    这一次,花木桐的眼睛更是明亮,点头如捣蒜,“我爷爷年前送干柴去周家卖,周家那黑心的管家一大担的柴只给了三个钱,我爷爷想多要点,被他一脚踹到了胸口,好半天才爬起来……苏姑娘,是不是这个伤让爷咳血的,我爷爷是不是还有救……”

    “不是什么大病,但老人家年纪有点大,我先施个针,让花爷爷静养一段时间,再吃一些补血益气的东西,问题不大。”

    “真的!我爷爷不用死?”花木桐满脸兴奋,声音却有些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木槿。

    苏木槿抿了抿唇,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你爷爷当然会死……不过是百年之后,人总是要入土为安的不是吗?”

    花木桐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一边点头一边应,“苏姑娘,你快给我爷爷施针吧。”

    苏木槿略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我今日出门的急,没有带银针出来……”

    “我去找文殊兰要,一会儿就回来。”沈婉姝笑着打断苏木槿的话,话声落,人摆了摆手,奔出了院子。

    苏木槿便与祖孙三个闲聊起平日的营生,得知靠花爷爷每日捡柴禾,编一些柳筐子卖,花奶奶替人缝补浆洗衣裳挣钱,八岁的花木桐跟着花爷爷学了一手编筐子的手艺,花爷爷一病倒,家里全靠花木桐跟花奶奶,就连三岁多点的花木棉都知道要帮着帮奶奶洗衣裳挣钱给爷爷看病。

    苏木槿听的叹了一口气,庄户人家难,活在金水镇的人也不容易。

    沈婉姝很快赶了回来,身后跟着文殊兰身边的浮霜,见到苏木槿,浮霜笑着抱拳,“苏三姑娘。”

    苏木槿点了点头,接过沈婉姝拿来的银针,帮花爷爷行了几针,顺了气,又写了一张药单递给浮霜,“劳烦你跑一趟,银子先……”

    “记在我家少爷头上。”浮霜嘿嘿一笑,“来的时候,少爷已经吩咐过了。”

    “那代我谢谢你家少爷,对了……桐哥儿。”苏木槿侧头看花木桐。

    花木桐忙应声,“苏姐姐。”

    “你胸口也被踹了一脚,伤的不轻,躺下来我也给你走一遍针,刚好跟你爷爷一块儿吃药。”

    花木桐揉了揉胸口,大咧咧的摇摇头,“没事儿,我能捱得过去。”

    “现在能捱得过,等你年岁大一些,会跟你爷爷一样咳血的。”

    花奶奶吓坏了,忙推着花木桐,“桐哥儿,听苏姑娘的。”

    花木桐犹豫的看了浮霜一眼,苏木槿笑笑,“药钱有人帮你垫着,回头你什么时候有银子了,再还便是。”

    “谢谢苏姑娘,苏姑娘真是大好人……”花奶奶连声道谢,又推花木桐,“桐哥儿!”

    花木桐这才点了头,让苏木槿帮着施了针,另开了药方一块儿递给浮霜,浮霜笑着应了去拿药。

    浮霜骑马跑的快,不过一刻钟就回来了,放下两串药包,并一些吃食,“苏姑娘,可要小的叫辆马车送你们回去?”

    苏木槿摇摇头,浮霜告辞离去。

    叮嘱了爷孙两个一些注意事项,苏木槿与沈婉姝带着棉姐儿也离开了。

    花木桐牵着妹妹与花奶奶站在院子门口,直看着三人身影消失才转回去,一家人兴高采烈的忙活着,生活有了奔头,人瞬间就有了精气神儿。

    崔婶儿笑呵呵的来帮忙。

    苏木棉拉了拉哥哥的手,将攥在手心里的一块银子递给哥哥看,“那个漂亮大姐姐给我的,说给爷爷和哥哥买好吃的,哥哥……”

    花木桐一怔。

    “……姐姐说,爷爷和哥哥最近不能干重活,不然药就白吃了,让我们拿着这些银子先过活,她们过段日子再来看我们……”

    花木桐的眼圈一红,叫了声爷爷奶奶。

    两个老人家也红了眼眶。

    崔婶儿拍着腿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还有这么好的姑娘,你们花家可算是遇着贵人了!”

    “可不是吗?”

    花奶奶抹了把眼泪,拉过孙子和孙女,跪在地上,朝院门口磕了两个头,“你们兄妹记着,不管你爷和桐哥儿的病能不能好彻底,人家都是咱们的恩人,做人要记着报恩!”

    兄妹两个重重点头。

    至于苏木槿后来发现兄妹两个聪慧异常,寻人教导,两人都成了苏木槿身边不可或缺的臂膀之一,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聚仙阁,文殊兰瞪着桌子碎成渣渣的纸屑,拍着脑门儿仰躺在美人榻上,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唤浮云研墨,将苏木槿的反应写了,又写了一些零碎的事,末了,问他今年还有没有空过来。

    顾砚山的信半个月后才到,没说什么时候过来,只说一定会过来,文殊兰将信一丢,又去忙活饭馆的改建。

    盛老爷子对苏木槿的图纸很感兴趣,几乎是看到图纸的瞬间,就主动应承了改建工程。

    因为不时要跟苏木槿商量细节,苏木槿也三天两头的往镇上跑。

    这一日,苏木槿刚到聚仙阁没多久,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去小饭馆那找盛老爷子,苏四叔和苏连华突然找了来。

    “你爷已经知道了你跟李秀才退亲的事儿,村里面不知道怎么传出了闲话,说你攀上了文家少爷,要……学丹姐儿与人……”

    苏连贵皱着眉脸色很是不好看。

    苏连华在一旁接着苏连贵未完的话,说道,“槿姐儿,你放心,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文少爷爹跟你四叔都见过,性子虽然跳脱,为人却很正派,不会做出什么逼人为妾的事儿,只是……你是女子,与男子出行难免遭人诟病,要不,还是与爹回去吧?咱们现在分了家,爹努力一些,一个月也能攒下不少银子,足够养活咱们这一家子……”

    苏连贵立时皱眉不赞同的看了苏连华一眼。

    苏木槿略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眸底的神色。

    她沉默着,没有出声。

    苏连华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开口,侧眸看了看苏连贵,想让苏连贵也开口劝一劝,苏连贵摇了摇头,槿姐儿行的正坐的端,有心人要陷害,难道躲在家里就能躲的过去?

    二哥怎么会这么想!

    良久后,苏木槿抬头问苏连华,“爹,你觉得我会为文家的钱财入文家为妾吗?”

    苏连华忙摇头,“爹从来没这么想过。”

    苏木槿抿唇一笑,“既然爹相信我,那这样的流言就不用理会了……”

    苏连华动了动唇,被苏连贵在身后拽了拽,便没有及时出口。

    “……我与文家少爷只是生意上的合作,我们是朋友。那些流言……我来想办法解决,爹不用管。对了,娘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让他管,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苏连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总觉得女儿大了不需要他了。也是,他跟梅娘表现的太差劲儿了,槿姐儿这是信不过他们了。

    “你娘身子好多了,最近在咱们院子里开了一个小菜园,种了你最喜欢吃的黄瓜番茄,等能吃了爹给你送点来……”

    苏木槿笑着点头,“谢谢爹娘。”

    “这孩子,跟自己爹娘也这么客气。”苏连华笑着像往常一般打趣女儿,心里却有种惶惶不安感,感觉沉甸甸的,很难受。

    苏木槿笑了笑,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蹭到他怀里撒娇,眼底也没有了素日的那种濡慕。

    苏连贵瞧着父女俩一问一答有些公式化的互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说人心不能伤,伤了破了就再也缝补不回来了。

    槿姐儿,是真的被伤狠了。

    “你爷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们二房如今分了家,你有爹娘在,婚事轮不到他一个爷字辈的做主。若是咱们村里有人递话给你,让你回去,你不用理会,家里有你四叔四婶和你爹娘,不会让你吃亏的。”见苏连华一直不表明态度,苏连贵无奈的又叹了一声,开口把四房的态度说了,又帮衬的拉上了四房。

    苏连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你放心,有爹娘在,爹娘为你做主。你什么时候想回家,找人给爹捎个信儿,爹跟你娘亲自去苗家寨接你!”

    苏木槿面带微笑的看了看苏连华,朝二人点头,“谢谢四叔,谢谢爹。”

    苏连贵忍不住又要叹气。

    苏连华的神色也不好看。

    兄弟两个走出聚仙阁好远,还看见苏木槿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二哥,咱们来时是怎么说的?你怎么说的?”

    苏连华有些蔫儿,朝苏连贵扯了扯嘴角,“我就是想着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槿姐儿是不是消了气儿……”

    “二哥!”苏连贵扶着额,满头怒火,“棠姐儿跟大房想毁了槿姐儿,差点害死槿姐儿!什么叫消气?这样的气是能消的下去的?!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跟二嫂看事情不是一向最清楚明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装傻充愣逼槿姐儿?!棠姐儿是你们的孩子,槿姐儿也是!你跟二嫂以前不是挺疼槿姐儿的吗?现在为什么一直偏袒棠姐儿?二哥,你跟二嫂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苏连华的瞳孔猛的一缩,神色瞬间一凛,很快回复如常,摇了摇头,苦笑道,“是二哥魔障了,总跟你二嫂想着让她们姐妹两个能和好……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二哥想想你和二嫂没了的那个孩子,想想你们能不能原谅大房,再来要求槿姐儿吧。”苏连贵做了十几年中人,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苏连华的反应早被他看在了眼里。既然二哥不想说,他也不勉强,只是,以后槿姐儿那……不能太指望着二房了,他得回头跟云娘商量一下,衣裳鞋袜婚配什么的,他们当叔叔婶婶的多给惦记着点儿,特别是村子里那些无的放矢的糟心话,他非揪出来是谁传的打上门去不可!

    好好的敢败坏他们家槿姐儿的名声,就要做好跟他们四房干一架的准备!

    苏连贵朝门口站着的苏木槿远远的摆了手让她回去,转过身不看苏连华大踏步的离开了。

    苏连华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回头去看聚仙阁的门口,就见苏木槿也转身进了里面,神色不由晦涩难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那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和蹒跚。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回了十八里寨,苏连贵先回自己屋与裴氏说了今日的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裴氏立刻就点了头,“不说槿姐儿救过我和栀姐儿还有腹中孩子的命,就是她是我们苏家的孙女,这事也不能轻易姑息!不然……以后村子里那些三姑六婆还不可着劲儿的践踏咱们苏家的女孩儿!至于你说的衣裳鞋袜都是小事儿,我前几日刚做了一身,鞋面还有几针没绣好,过两日就得了一身,到时候你捎去给槿姐儿。婚配这个……等两年吧,咱们现在手里哪有什么好的?等两年,你能在芳华园站住脚,接触的人自然多了,那里面不是有些非富即贵的吗?咱们踅摸着给槿姐儿找一家,家里不需要太有钱,人踏实可靠稳妥最好,有功名最好,没功名做个田舍翁其实也挺好,咱们做两手准备,多相看留意着,到时候再问问槿姐儿的意见。就是二房那边……会不会觉得咱们多事?”

    裴氏蹙着眉,看丈夫,“我总觉着二嫂他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怪怪的……按理说,孩子做错了事坦坦荡荡的承认就好,可他们竟然瞒着槿姐儿……现在又一门心思想让槿姐儿原谅棠姐儿,这、这怎么可能?别说槿姐儿一个孩子,就是我……只要想想大房差点害死我和孩子还有栀姐儿,我就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剁了他们去喂狗,怎么可能原谅?死也不可能!”

    裴氏气的胸脯直喘,一副恨极的模样。

    苏连贵忙抚上裴氏的后背,帮她轻轻顺着,“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要害咱们二房,为什么要原谅?就因为那狗屁的血缘?呸!你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我也没打算原谅他们!现在就这么处着,等过些年,他们从镇上搬回来,我们就搬出去住,不跟他们再有什么交集。”

    裴氏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爹娘……咱们还能往外搬,不然,就你爹娘那脾气,咱们搬出去等于分家,你觉得老爷子会答应?二房分家他就觉得丢尽了脸面,恨二房恨的要死,咱们啊……”

    裴氏死心的摇了摇头,笑容苦涩。

    “没戏。”

    苏连贵拍抚裴氏的手顿了顿,笑着宽慰妻子,“总会有机会的,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先等你生下孩子,这两年我也好生留意着,帮槿姐儿选好人,就该栀姐儿了,嫁妆这块儿咱们也要准备了,还有嘉哥儿,年前大夫不是说他学的很好吗?他若能走科举考上秀才举人,几个孩子的婚事就都不愁了……”

    裴氏也笑了,嗔瞪他一眼,“只会做美梦。”

    苏连贵哈哈大笑,笑罢,凑到裴氏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裴氏眼睛瞪的大大的,眸底光芒流窜,“真的?你不怕老太太……”

    “怕什么?爹娘能帮着大哥欺骗二哥养大哥一家,又时常接济他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少报一些工钱?”苏连贵眯了眯眼。

    裴氏的眼睛突然红了,眼泪说下就下,苏连贵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裴氏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跟你三哥一样,家里人死活都不管不顾了,一门心思要孝顺呢。”

    想到三房夫妻如今的模样,苏连贵无语的摇了摇头,“三哥自卑心太重,又是个愚孝的……”

    剩下的话便不说了。

    裴氏见丈夫脸色不好,聪明的换了话题,与他商量着每个月多出的工钱怎么安排,每个月留多少银钱,给槿姐儿和栀姐儿的嫁妆怎么算,孩子出生以后,她能寻着什么营生也挣一些零花钱回来……

    两人正憧憬着蓝图,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叩响。

    “四哥,爹叫你过去。”

    苏姚黄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嗓子,转身走了。

    两人同时怔住。

    “肯定是问你槿姐儿的事,你想好怎么说。”裴氏叮嘱苏连贵。

    苏连贵点头,“放心吧,爹装瞎子聋子跟着娘起哄,我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听他们颠倒是非黑白。”

    裴氏笑笑。

    苏老爷子叫的不仅有苏连贵,还有苏连华,甚至连三房的苏连富也叫了。

    苏连富的腿脚因为几次不注意,天热的时候还感染了一次,这会儿虽然大好了,却留下了病根儿,走路快的时候会一高一低,有点跛。

    那模样,与苏连华的脚倒有些相似,不过苏连华是脚筋断了重新接上,脚筋有点短造成的跛,苏连富则是被自己作的。

    按小张叔的话说,“没事瞎乱动什么?每次都是快好的时候拖拉着腿出门儿,不是扭伤了筋骨,就是感染化了脓,不是我拿药堆着,你这腿就废了!”

    梁氏这才害怕,后面每次闹事苏连富要为苏老爷子出头表现自己的孝顺时,开始不要命的拦着苏连富。

    可到底是已经伤了,而且因为养的不好,很可能每年冬天会腿疼难忍,干不起走街串巷卖货郎的行当了。

    为这,梁氏哭了好几个晚上,苏连富也沉默了好几日。

    就这样了,梁氏数落苏老爷子和苏老太太几句,苏连富也不许,梁氏只要一开口,苏连富就会动手,脾气比先前更暴躁。

    苏连贵劝了几次,苏连富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就会打梁氏,说梁氏跟四房嚼舌根了,不然老四怎么知道他动手打媳妇?

    梁氏哭着冲到裴氏面前,让他们家不要多管闲事,她丈夫打死她也轮不到他们出头。

    裴氏气的倒仰,险些动了胎气,晚上就跟苏连贵说了,苏连贵气的脸色铁青,想去找苏连富说道说道,被裴氏拦住,“说什么说?一个两个都有病,说的通才怪,不许去!我倒想看看等兴哥儿跟茶姐儿回来,他们夫妻两个怎么跟孩子解释!”

    苏连贵只能叹气。

    苏连富看见苏连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老四也来了。”

    “爹,娘,三哥。”苏连贵站到一旁,朝苏连富扯扯嘴角。

    苏老爷子黑着脸嗯了一声,苏老太太没好气儿的瞪着苏连富,“老四,三丫头跟李家退亲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苏连富摇头,“我也是刚知道。”

    “当着你娘老子的面你还敢撒谎!”苏老太太鼓着眼,抬手指着苏连富,口中的唾沫险些喷到苏连富脸上,“你们四房跟那一家子祸害走的那么近,会才知道?他们傻你也傻吗?李家现在虽然就周寡妇他们两个孤儿寡母,可他儿子那是咱们十八里寨唯一的秀才,以后是要当官的,他要是当官我们就是姻亲,以后有多少好处……”

    苏连富微微闭了闭眼,出声打断苏老太太的话,“娘,李成弼此人心眼狭小不堪大用,即使他当了官,我们苏家也沾不上一分一毫的便宜。”

    话落,不等苏老太太跳脚,立刻直面黑着脸沉默的苏老爷子,“爹,你叫儿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老爷子扫了眼气的脸色难看的苏老太太,抬眸看着苏连富,“你现在连听你娘把话说完的时间都没有了?”

    苏连富心里一咯噔,他爹这是闲久了要找茬儿啊。

    “爹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园子那边还有不少事忙活,我不过是不放心嘉哥儿他娘回来看一眼,这就走了。”苏连富没有回答苏老爷子的找茬,淡淡道。

    苏老爷子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阴沉沉的看着苏连富,“老四,你好的不学,倒学会你二哥这副做派了,可真是兄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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