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边塞明珠 第273章 任满三年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光阴荏苒, 日月如梭。

    姜玉姝在图宁忙忙碌碌, 一晃眼, 她已经任满三年。

    三月底, 田间庄稼出苗, 山野绿意盎然, 生机勃勃。

    一年之计在于春, 如今的图宁,民众不仅在田间耕耘, 山坡育树也不能落下,农忙时节, 家家户户无暇休息。

    天晴气暖,晨光灿烂, 山坡上, 姜玉姝穿着官袍,越来越觉得热, 却不方便当着大群男人的面挽袖子, 默默忍着, 热得冒汗了, 索性抬袖擦汗。

    她专程带领客人参观桑山, 顺便教授嫁接桑树的方法。

    “嫁接不难, 难在于寻找适应当地水土的树种, 以及培育砧木的方法。”

    由于桑树苗太矮,蹲久了腿酸发麻,她干脆盘腿席地而坐, 从竹筐中挑出一根桑枝,举高晃了晃,对学生们说:“咱们辛辛苦苦种树,为的是摘桑叶养蚕,年年坚持育苗嫁接,则是为了培育耐寒耐旱、叶子茂盛的树种。这跟筛选土豆种子的目的一样,人为选择,努力培育优良作物,从而获得丰收。”

    胥吏、富商、客人、桑农蚕农等大群人围着先生,侧耳倾听,频频点头。

    灵埔知县一行又来做客了。隔着几个竹筐,他也盘腿而坐,扭头嘱咐随从:“此行专程来图宁请教栽培桑树的方法,姜知县慷慨大方,抽空亲自教导,机会难得,你们千万要认真听,务必牢记技巧,等回去教会咱们的桑农。切莫辜负本官的期望。”

    “是,是。”几个随从毕恭毕敬,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紧盯先生手中的桑枝,生怕遗漏半步。

    灵埔知县挽起袖子,从筐内挑了一根桑枝,兴致勃勃说:“我也试试!”

    姜玉姝笑了笑,示意对方的随从,“光听光看恐怕学不会,你们也跟着试试吧。”

    学生们自然巴不得,感激道谢,各自挑了一根桑枝。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农业的痴迷劲儿与钻研精神不改,下苦功琢磨至今,对于桑蚕业的经验丰富。

    “首先,准备所需物品。”姜先生抬手指了指,“穗条、砧木、小刀、干草、油纸和细绳。”

    “然后,用刀处理穗条。”姜先生驾轻就熟,拿起小匕首削桑枝,侃侃而谈,“像这样削,斜斜削个接口出来,断口处要保持干净,别沾泥土。”

    先生扫视四周,纠正旁边一名学生:“斜,倾斜下刀。”

    “哎,是。”

    姜玉姝放下穗条,弯腰审视桑树苗,捏着树干说:“现在开始处理砧木。看具体情况,挑选上部或顶端处,用刀,把树皮削开,弄出一个口子来,大小视穗条接口而定。”她全神贯注,拿起穗条,轻轻贴入砧木,“刚才,咱们给了穗条和砧木各一刀,弄出了两个‘伤口’,得帮它们包扎。看仔细了啊,动作要轻,贴合两个口子后,拿油纸包裹整个接口,用细绳捆住它。最后,成活之前不能暴晒,适当以干草帮它遮阳,并且要保持湿润。”

    “顺利的话,快则半个月,慢则二十多天,就能看见穗条抽芽!”

    她麻利嫁接完一棵,合上匕首,拍拍手,总结道:“简而言之,桑树的嫁接方法与其它树木相同,无非准备接穗和砧木、切两个口子,然后包扎即可。”

    “我写了一个关于嫁接栽培桑树方法的册子,古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参考。”

    “灵埔百姓好学,怎么可能嫌弃?求之不得!多谢了。”事实上,灵埔知县专为良种树苗而来,毫不客气,顺势问:“不过,光有册子不够啊,能否顺便赠些砧木和穗条?我们那儿的桑苗细瘦,不如图宁的茁壮,即使嫁接成活,估计也摘不了多少叶子。”

    姜玉姝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爽快答:“当然可以。图宁对待朋友,何时小气过?”

    “哈哈哈,姜知县真是个爽快人!”

    投桃报李,灵埔知县立刻告知:“灵埔待朋友也一贯真诚。如无意外,贵地所需的明矾和木材,将于五天之内运到。”

    姜玉姝愉快一笑,“太好了!多谢多谢。木材倒不急,明矾却快用完了。”

    “放心,过几天就给你们送来。”

    精心侍弄下,桑树林虽然不高,却十分茂盛,连绵桑山处处绿叶婆娑,一行人在缓坡林中穿梭,边走边交谈,融洽热闹。

    忙碌小半天,晌午了,日渐高升,晒得众人汗淋漓。

    下地上山忙活,人是整洁不起来的。姜玉姝的帕子已经湿透,几乎能拧出水来,她看看天色,温和说:“晌午了,该下山了,咱们先去镇上用午饭,稍作休息,下午再逛蚕室。”

    客随主便,灵埔知县点点头,“行,走吧。请。”

    “请。”

    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转身下山,步行前往附近的桑山镇。

    春日风光好,田间地头人来人往,忙碌打理庄稼,处处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灵埔知县背着手,特意拐进田间小径,观察两旁田地,感慨道:“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叫‘桑山村’,如今却变成‘桑山镇’了,变化不小啊。”

    田间小路狭窄起伏,姜玉姝却如履平地,顺口聊起:“此处原本是个小村庄,人口不足一千,后来因为桑蚕业,各地商人及其雇工陆续赶来。另外,棠州连续几年遭受蝗灾、旱灾,粮食歉收,饿死不少人,百姓逃难,四处投亲靠友,估计听说我们图宁正在招揽流民、奖励垦荒,便断断续续投奔了来。”

    “所以,人口增长得挺快,达到能设立‘镇’的时候,就改‘桑山村’为‘桑山镇’了。”

    “不知有多少流民投奔了来?方便透露吗?”

    “哈哈,有什么不方便的?呈交朝廷的户册年年都得更新,是公开的。目前的流民人数,大概六万左右吧。”

    灵埔知县咋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成千上万饥饿的难民,你竟敢下令开城门接收?就不怕官府控制不住局势吗?你可真够大胆的,古某佩服!”

    “古大人过奖了。”姜玉姝擦擦汗,“唉,没办法,朝廷有令,吩咐各个地方官府不准拒绝棠州灾民。”

    “咳。”灵埔知县略靠近些,小声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据我所知,大多官府空有救济灾民的心,可惜实力不足,一则怕养不起,二则怕镇不住,譬如我们灵埔,顶多只能接济三五百,用以向朝廷交差。”而且得经过挑选,以壮劳力为优,拒收老弱病残。

    同僚的做法,姜玉姝并不意外,慧黠一笑,透露道:“其实,我也害怕官府管不住大批灾民,所以干脆上军营求助,宋指挥使豪爽,派了一队精兵帮忙维持秩序,放出话去:谁敢闹事,立刻抓起来充军!灾民一听,就安分了,不敢不服从衙门安排,陆陆续续安顿住下了。”

    “哦,原来如此!”

    两县各取所需,双方交情颇深,灵埔知县坦率直言,“坦白说,安稳问题是其次,关键是养不起。灵埔的粮食只够自己吃,根本养不活成千上万的难民,委实无力接收太多。还是姜知县有能耐、够胆识,古某自愧不如。”

    “哪里?古大人又过奖了。”

    姜玉姝唏嘘叹气,“一开始特别艰难,险些撑不住,官府东挪西凑,筹粮供流民垦荒耕种,熬到现在才算周转通了。”

    “想想就不容易。”

    “幸亏熬过来了。”

    暖阳下,灵埔知县瞥了一眼脸颊白里透红的秀美女同僚,关切问:“你已经任满三年了,年年被评为‘称职’,政绩很不错,但尚未听说关于你的调动消息,可否透露一二?”

    “调动的消息?不瞒你说,我也不清楚。”

    “按照旧例,即使不升,应该也会调往别的地方。”

    “调走?”姜玉姝顿时蹙眉,眺望辽阔田野,“唉,我真舍不得离开图宁。不止舍不得,更因为还有许多事没办完。”

    “什么事儿?”

    “培育作物、督促垦荒等等。”眼下的图宁,离她的设想还很远。

    “是吗?”灵埔知县笑眯眯,揶揄道:“郭将军在图宁卫,我还以为你舍不得离开他呢。”

    此言一出,尾随的人群乐了,纷纷忍笑。

    人之常情,姜玉姝确实有舍不得丈夫的缘故,当众却不肯承认,镇定说:“哈哈,瞧古大人说的!我成亲十几年了,又不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哪儿至于难舍难分?”语毕,她立即打岔,“我刚任满三年,你却是连任满了三年,不知朝廷会怎么安排你?”

    灵埔知县敛起笑容,“唉,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以‘灵埔知县’的身份来图宁做客了,朝廷有令,限我于今年六月之前,赴洛水上任。”

    “啊?”

    姜玉姝下意识问:“上任当什么?”

    “同知。”

    “哎呀,升官了,恭喜恭喜!”姜玉姝连声道贺,打趣问:“如此好消息,为什么捂到现在才说?莫非古大人怕我们讨喜酒喝?”

    其余人一听,霎时七嘴八舌贺喜,附和打趣。

    “多谢多谢。”灵埔知县春风满面,拱手回礼,谦虚了一番,旋即愉快说:“上回你们夸灵埔的酒好喝,我这次带了一车来,待会儿,大家一定要痛饮几杯!”

    姜玉姝不擅饮酒,应酬时一贯由下属代饮,捧场答:“好!”

    此前两月·都城皇宫

    由于父亲长寿,太子直到四十三岁才登基,年号永庆。

    御书房内

    永庆帝刚看完一摞奏折,靠着明黄引枕闭目养神,眉间一道“川”字皱纹,不怒含威。

    吏部尚书年事已高,被赐了座,其余官员侍立御前。

    一名官员捧着公文,正躬身禀告:“……郭姜氏任知县期间,图宁耕地由五万七千二百顷增至十万六千零九顷,人口则从三万增至十一万余。据查,近两年,图宁粮食产量稳定,眼下无需朝廷拨粮接济。”

    永庆帝听完,睁开眼睛,嘴角弯起,颔首说:“唔,不错,姜氏勤恳务实,一个女人,难为她敢大胆接收流民,把穷困边县治理得井井有条,算是个有能力的。姜侍郎真是、真是……教女有方。”

    “陛下独具慧眼,用人有方,微臣佩服。”吏部官员顺势问:“姜氏已经任满三年,凭她的政绩,按照考核的规定,可以调去府衙,不知您意下如何?”

    永庆帝稍一思索,严肃吩咐:“不急,先别调动,让她连任。边县的人口和耕地虽然大有增长,但依朕看,增长得过快,整个儿恐怕不太稳定,需要耐心、细心加以整顿。倘若换个知县,多半不会比姜氏更适合。”

    皇帝已经作出决策,官员们岂会当众反对?纷纷赞同,恭谨说:“陛下所言甚是。”

    “她的主张,由她施行,应该是最稳妥的。”

    “臣遵命,将尽快把旨意颁布下去,命令姜氏连任。”

    永庆帝威严道:“再给她三年,朕想看看,她到底能把边县治理成什么模样!”

    四月初的边塞,夜里不冷不热,十分适合闲聊。

    但姜玉姝夫妻俩并不单是闲聊,而是一边著书,一边谈天。

    书房靠窗处,两张书桌紧挨着,桌上摆满书籍与文稿,夫妻俩面对面,各忙各的。

    姜玉姝陆续往《西北农桑辑要》内增添作物,而郭弘磊则一遍遍地修改《练兵策》,两人呕心沥血,却乐在其中。

    “朝廷的命令下来了,叫我连任。”

    他笔尖一停,欣然抬头,“连任好,否则你得花功夫熟悉陌生地方。你待在图宁,咱们才能经常见面。”

    “嗯。”她笑盈盈,感慨告知:“灵埔的古知县升迁了,升为洛水同知,而安陕的胡知县则告老还乡了,从此过上含饴弄孙的悠闲日子,真叫人羡慕!幸好,赶在胡大人告老之前,图宁还清了安陕的债。”

    “还剩多少债?”

    “还有七八笔呢。”

    “全是陈年旧债,你根本不用急,大可慢慢儿还。”

    姜玉姝苦笑,“我当然不急,但债主急啊,被催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郭弘磊同情妻子,却爱莫能助,无法抹除官府债务,安慰道:“下次债主再上门催债的时候,你若是被催烦了,不妨捎个信,然后出城来找我,咱们去牧场赛马,散散心。”

    “哈哈哈,好主意!不过,目前为止,债主们都挺客气的,没有粗鲁无礼的人。”

    “这就好。”

    姜玉姝奋笔疾书一阵,忽然想起件事,忙告诉丈夫:“对了,慧娘又生了个儿子,家里叫咱们回去喝满月酒。”

    “什么?”

    “又生了一个?”

    郭弘磊一怔,瞬间茫然皱眉,目光离开兵书文稿,“我记得,前阵子已经办过满月了,怎么又摆酒?”

    “你记岔啦!”姜玉姝搁笔托腮,“那个不是四弟媳妇生的。”

    “我都糊涂了。”郭弘磊沉下脸,不悦地搁笔,纳闷问:“老四现在究竟是有几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来了,继续坚持更新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