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不眠之夜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初次为官, 突遭弹劾, 姜玉姝既纳闷又紧张, 使劲捧着手炉。

    "御史罗恒, 弹劾了你, 但具体情况, 我不太清楚。"魏旭的生父是刑部侍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平日如无必要, 他从不谈论"父亲",但此刻为了提醒同僚, 主动告知:"听说,他主要弹劾你‘不务正业’、‘结交皇商’, 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姜玉姝愕然皱眉, 忍着气,叫屈道:"什么叫‘不务正业’?自从上任以来, 分内之事, 我哪一件偷懒了?"

    "至于‘结交皇商’, 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西北皇商, 我只认识文氏一族, 绝非为了‘以权谋私’,而是被庸州的图宁县令请去当了一回说客,邀请文氏商行前往图宁开立屯田而已。"

    "我敢对天起誓:从未谋取不正当的利益!那位罗御史, 有证据吗?"

    魏旭和刘桐频频点头,前者宽慰道:"特使一向恪尽职守, 有目共睹。至于那种风闻言事的御史,道听途说,捕风捉影,奏弹往往不会被采信。"

    "对,圣上英明,应该不会采信的。"刘桐接腔,安慰道:"咱们认识多年,你的为人,值得信任!"

    姜玉姝深吸口气,强自冷静,"谢谢,多谢二位。风闻言事,必须根据某一个传闻吧?奇了,天南海北,究竟什么传闻能传进都城?辛苦御史弹劾我这个芝麻小官?"

    魏旭含糊答:"据说,与庸州图宁的什么河道有关。传闻,你抛下正业,去凑河工的热闹。"

    姜玉姝略一琢磨,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因为那件事!我明白了,传闻是不是明里暗里指责我钻营抢功了?"

    魏旭清了清嗓子,"咳,这个么,我倒不清楚。"

    "那就是有被指责了。"姜玉姝心思飞转,不安地暗忖:凡事总有缘故。芝麻小官突遭弹劾,难道……姜姑娘的父亲乃朝廷大员,他帮女儿邀功请赏时,不慎招人不满了?

    两个朋友善意宽慰,"风闻言事,风闻言事罢了,不必惊惶。"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光明磊落,怕它甚么弹劾!"

    刘桐身为赫钦县令,对大事自然有所耳闻,饶有兴趣地问:"听说,那河道已经动工了,是吧?几时能挖通?"

    姜玉姝定定神,"县衙和卫所齐心协力,已经动工了,我猜不准何时能挖通。不过,秋收时我负责盯着庸州,忙完公务后去了一趟图宁探亲,发现快挖了一半了。"

    "唔,不错!引灌溉水源,造福千秋万代,大功一件啊。"刘桐羡慕赞道。

    姜玉姝心神不宁,"确实算大功一件,但与我没什么关系,功劳全是县衙和卫所的。"

    "你明明出过一份力。"魏旭大概知情。

    姜玉姝叹了口气,苦笑说:"快别提了!我胆小,早知如此,当初绝不‘凑热闹’,避免遭弹劾。"

    魏旭由衷敬佩女同僚,鼓励道:"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没错。"刘桐看了看天色,温和说:"今天是冬至,你早些回家吧,有事再来商量。别害怕,放宽心,设法多打听打听,令尊乃工部侍郎,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令尊?兴许对方正是针对姜侍郎,只是挑了软柿子捏,弹劾他女儿。

    姜玉姝疑虑重重,起身,感激表示:"好,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们的安慰和提点。"

    "客气什么?见外了。"两个朋友站起,目送她出门。

    不久.厢房

    魏旭回房,刚坐下,小厮便拎着一个大食盒返回,禀告:"公子,这是县令夫人派人送来的几样糕点,您趁热尝尝吧?"

    "唔。"

    小厮麻利摆放点心,嘀咕道:"大人特地写信来,是提醒您明哲保身,您却提醒了郭夫人。其实,她的消息多半更灵通,根本不用——"

    "多嘴。"魏旭淡淡打断。

    "小的知错。"小厮讪讪闭嘴。

    魏旭不悦地板着脸,心想:哪怕她消息灵通,我也乐意提醒一番。

    与此同时·马车内

    主仆面对面而坐,皆裹得严严实实。

    "天呐?"

    "原来,‘风闻言事’就是‘根据传闻弹劾’的意思啊?这、这岂不是很容易冤枉无辜?"

    翠梅忿忿不平,鄙夷唾骂:"仅仅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御史就胡乱弹劾人,未免太过分了!"

    "哼,夫人辛辛苦苦一整年,终于到了年底,却不能安心休息,气死了!"

    姜玉姝捧着手炉思考,分神说:"行啦,已经被弹劾了,生气无济于事,容我想想对策。"

    "咦?"翠梅咬咬唇,小心翼翼地问:"奇怪,魏大人的父亲是刑部侍郎,他得到了消息,为什么咱们家老爷没提醒您一声?"

    姜玉姝心平气静,"信件可能还在路上,也可能不方便提醒?我打听一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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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下,姜玉姝一行回府,刚迈进二门,迎面碰见两个老尼姑,以及郭弘轩和管家。

    "四弟,出什么事了?"姜玉姝观察尼姑神态,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二嫂?你回来得正好!"

    郭弘轩带领管家,疾步靠近,小声告知:"尼姑说,宝珠她娘上吊自杀了,龚大哥在庸州,一时半刻赶不回来,她们不敢做主,央求咱们拿个主意。"

    "啊?"

    姜玉姝一惊,"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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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郭弘轩冷得鼻尖泛红,"唉,三哥病了,母亲才平静没多久,我不敢贸然相告,正想找二嫂商量。"

    姜玉姝垂眸,沉吟须臾,"幸亏你没告诉老夫人。暂时别声张,等过两天,我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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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郭弘轩十分无奈,"唉,刚搬家不久,今天又是冬至,我哪儿敢把廖氏的死讯告诉母亲?最怕她念叨‘福运’和‘风水’了,无论大事小事,硬往那上面考虑!"

    姜玉姝叮嘱道:"她们上门求助,看着龚家的面子,郭家不宜置之不理。这样吧,立刻写信告诉龚大哥,并派两个人,带些银子去庵堂,先装裹入殓,找个地方停着,等候龚大哥处理。"

    "宝珠在这儿,她爹说了,一定回赫钦过年,估计就快到了。"

    郭弘轩赞同颔首,"好,我马上去办!"他和管家招呼尼姑,匆匆离开,悄悄派人赶去庵堂,料理廖小蝶的后事。

    一晃眼·小年夜

    姜玉姝忙忙碌碌,陪伴老小,直至婆婆和孩子们睡下后,才空闲了。

    榻上架了炕桌,烛光摇曳。

    姜玉姝坐在温暖被窝里,专注看信,神色凝重。

    潘嬷嬷把折叠整齐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收拾毕,凑近劝道:"很晚了,夫人该歇息了。"

    "哦。"姜玉姝回神,"嬷嬷先睡,我得回两封信。"

    "二爷的信吗?"

    "嗯,还有我父亲的。"

    潘嬷嬷并不知晓弹劾一事,顺口问:"姜老大人身体还硬朗吧?二爷回不回来过年?"

    姜玉姝提笔蘸墨,"还算硬朗。至于二爷,军营年底事儿多,将领嘛,得以身作则,如无意外,连指挥使也不会告假,千户更得留下了,一同庆祝节日。"

    "唉,自从他从军,年节几乎全待在营里!"潘嬷嬷心疼极了。

    姜玉姝一边斟酌措辞,一边说:"没办法,军务要紧。耐心些,等他解甲归乡,就能天天团聚了。"

    潘嬷嬷连连叹气,末了,关切问:"翠梅和小桃都回刘庄了,老奴在外间陪着您吧?"

    "不用。"姜玉姝笑了笑,"嬷嬷快回房吧,烨儿习惯跟着你和奶妈睡,我忙,经常没空哄他,还得你们多费心。"

    "哪里?小公子特别乖,照顾他,是奴婢的本分。"潘嬷嬷依言告退,带上门,回隔壁休息。

    少顷,卧房仅剩她一人。

    姜玉姝叹气,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盯着烛光,写写停停,全神贯注地给姜世森回信。

    良久,她搁笔,封信并收拾炕桌,掀被下榻,把小炕桌抬回原处。

    不料,刚直起腰时,猛地涌起一阵反胃感,她仓促跑向痰盂,恶心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默默漱口,躺回被窝,下意识捂着肚子,焦愁沉思之余,瞬间无比想念丈夫,心烦气躁,久久无法入眠。

    数日后·图宁卫

    郭弘磊大踏步迈进帅帐,略躬身,"将军。"

    "来了?坐。"卫指挥使宋继昆头也没抬,随手一指椅子。

    "谢将军。"

    "可发现什么敌情了?"

    郭弘磊端坐禀告:"末将带人来回巡察,暂未发现具有威胁的敌情。"

    "唔。"宋继昆合上公文,抬头看了看心腹干将,和蔼问:"还有何事?"

    "年后,末将想告假回一趟家,求将军准许。"

    宋继昆端详几眼,胳膊肘撑桌,关切问:"怎么?莫非你家出什么事了?"

    郭弘磊忆起姜世森的信,沉默数息,深知捂不住消息,索性告知:"拙荆勤勤恳恳,为官清廉,最近却无端遭御史弹劾,恐怕会被罢免官职,末将担心她,想回家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