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谣言四起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然指挥使下令保密, 但众口难堵, 渐渐的, "图宁卫吃败仗"这个消息迅速传开了, 从纳闷猜测, 变成以讹传讹, 传得沸沸扬扬, 致使人心惶惶。

    清晨.县衙

    每天,官吏们习惯到议事厅里坐一阵, 有事谈事,无事闲聊几句, 应卯一般。然后,官吏各自忙活, 护卫和衙役们便跑腿的跑腿, 候命的候命。

    姜玉姝在书房内,与若干主要下属商议接待知府一事, 其护卫惯常在屋外候命, 或吹吹风, 或晒晒太阳, 或谈天说地。但最近, 谁也没心思谈笑,常常叹气。

    日上三竿时,一名护卫去解手, 片刻后匆匆返回,扯了扯小厮头领的袖子, 招呼道:"邹贵,来,你们两个也来!"

    "干什么?"邹贵靠着廊柱发呆,无精打采。

    "去听了就知道了,快!"

    于是,四人轻手轻脚,行至附近花园,潜在假山后,竖起耳朵听:

    几个杂役正在修剪花枝、打扫枯枝败叶,议论纷纭,闲聊道:"啧,这话可不是我瞎编的!如今外面到处在传,都说图宁卫吃败仗了,伤亡惨重,死了一万多人。"

    "一万多?不是吧?我听说是牺牲了两千多。"

    "不止不止!我有个亲戚的朋友是当兵的,消息灵通,据他说,至少死了五千多,作孽啊。"

    "不对吧?我明明听说是失踪了。"

    "什么‘失踪’哟,其实是叛逃!听说,北犰一个大部落的首领,重金相诱,诱使图宁卫的人,叛将表面上是出战,实际上是叛变。他们逃到草原深处,改当北犰人喽。"

    "叛变?"

    一名杂役吃惊问:"不、不可能吧?听说,姜知县的丈夫也失踪了,堂堂校尉,前途大好,怎么可能叛逃去北犰?"

    "就是,我认为不可能。"

    "北犰人至今没开化,蛮横野人,郭校尉有权有势,不吃香喝辣,跑去茹毛饮血?他疯了吗?"

    透露叛逃消息的人撇撇嘴,聊得兴起,一边剪花枝,一边绘声绘色道:"你们忘啦?当年,靖阳侯府世子怎么死的?贪墨,贪婪,因贪财而死。亲兄弟嘛,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说不定,郭校尉也十分贪财,看见北犰首领赏赐金银珠宝,他动心了呗,所以叛逃。"他鄙夷说:

    "呵呵,‘失踪’分明是遮羞布,事实上,姓郭的贪财叛国了。"

    假山后,邹贵等人火冒三丈,脸色铁青,再也听不下去半个字,不约而同,疾冲出假山,愤怒呵斥:

    "胡说!"

    "老子去你们娘的!"

    "你们几个,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当着老子的面,再说一遍试试?"

    "一群畜生,白眼狼,也不想想,平日如果没有当兵的戍守边疆,你们早就被北犰人乱刀劈死了。"

    "你,滚出来!"邹贵是侯府家生子,几乎与郭弘磊一起长大,主仆感情极深,他一把揪出方才透露叛逃消息的杂役,咬牙切齿,一拳直捣对方面部!

    "啊——"杂役痛叫,被揍翻在地,捂着脸,嘴角破裂流血,慌忙跪地磕头求饶,"邹大爷,几位大爷,饶命,饶命呐,小人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胡说了。"

    护卫头领罗晨上前,飞起一脚,冷笑问:"还有‘以后’?"

    杂役再度倒地,捂着肚子,蜷缩打滚求饶,"不、不咳咳咳,小的不敢了,不敢了。"

    罗晨尤其气愤,怒目圆睁,唾骂:"老子足足当了二十年的兵,因为受过重伤,才被上头劝回乡间。哼,你们无凭无据,瞎嚼舌根,随口给边军泼脏水,就等于给老子泼脏水,简直找打!"

    其余杂役见了知县亲信,顿时惊慌失措,面如土色,纷纷磕头求饶,两刻钟后,才屁滚尿流地跑了。

    夜间·后衙

    "什么?"

    "叛、叛逃?"翠梅惊呆了,先是不可思议,继而大怒,"呸,他们才叛逃呢!贵儿,你们有没有撕烂那些可恶小人的嘴?"

    邹贵观察知县脸色,无奈表示:"当时我们几个无意中听见了,气得不行,但这儿是县衙,不方便教训他们,怕影响夫人名声。咳,我们只是拿笤帚,拍了他们几下而已。"

    姜玉姝一向操劳,高挑纤瘦,端坐时腰背挺直,脖颈细白,脸庞像玉石雕成的仕女,定定盯着烛火,久久面无表情。她怒不可遏,险些被"叛国"一说激得丧失理智,缓了半晌,才咬紧牙关,轻声问:"没把人打成重伤吧?"

    "没!我们当时虽然气愤,但没下狠手。"邹贵使劲摇头,余怒未消,嘀咕说:"如果不是在县衙,估计谁也拦不住罗大哥,他的好兄弟是二爷手下,也下落不明,正焦急担心,突然被戳肺管子,气得脸色都变了。"

    翠梅也气得变了脸色,横眉立目,咬牙痛骂:"臭嘴烂舌的缺德玩意儿,随口污蔑人,实在可恨!两千多人生死未卜——"她仓促打住,掩面须臾,红着眼睛说:"将士们戍守边疆,杀敌卫国,是英雄,是大义,两千多人下落不明,亲戚朋友正难受,没想到,却有人猜疑荣哥‘叛逃’?我、我要气死了!"

    "消消气,快消消气,你怀着孩子呢。"邹贵懊悔挠头,"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省得白生气。"

    翠梅一下子急了,"无论什么消息,不准瞒着我!"

    "好,好好好。"邹贵举起双手,"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

    姜玉姝连日辗转难眠,眼袋泛青,揉揉太阳穴,头疼焦虑,凝重说:"果然,消息早晚会传开的,议论纷纭,谣言四起。因为确实有两千多人下落不明,军方没法辟谣,官府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但愿弘磊他们早日平安回来,流言蜚语会不攻自破。"

    "是啊,赶快回来吧。"翠梅心力交瘁,喃喃说:"我真希望明天就看见荣哥。孩子快出生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窗外突然刮起微风,烛光闪了闪。姜玉姝如梦惊醒,定定神,既是劝解心腹,也是自我安慰,"瞧你,又胡思乱想了吧?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弘磊会平安的。"

    邹贵附和道:"小的也相信,凭二爷的本事,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姜玉姝一字一句,"对,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语毕,她果断吩咐:"外界议论纷纭,我管不了,但衙门里的事儿,我得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信口开河,造谣生非,当众嚷‘军人叛国’,像什么话?此风绝不可长。邹贵,传我的话,叫李启恭把那个造谣‘叛逃’的人,打十板子,撵出衙门,以儆效尤。"

    "是!"邹贵恨不能亲自动手,杖责那杂役一顿。

    翠梅倍感解气,"那种碎嘴子,专爱嚼舌根,留不得。"

    这时,虚掩的门忽然被叩响,"夫人?"

    姜玉姝勉强打起精神,"什么事?"

    门被"吱嘎"推开,一护卫快步进入,小声禀告:"夫人,老侯求见。"

    姜玉姝愣了愣,"哦?让他进来。"

    "是!"

    少顷,相貌衣服均不起眼的暗卫进入,恭敬躬身,"给大人请安。"

    "不必多礼,坐。贵儿,上茶。"姜玉姝不得不振作。

    "谢大人。"老侯落座。

    姜玉姝关切问:"好一阵子没见你了,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

    "幸不辱命,"老侯抬袖擦汗,隐约流露得意与庆幸之色,禀告:"侯某想尽了办法,黑白两道,四处打听,水陆两路,辗转追踪,一直追到中原,才逮住了杀害荆教谕的凶手。"

    姜玉姝不禁略倾身,"你居然逮住他了?"

    翠梅和邹贵忙问:"人呢?"

    "凶手为什么要害荆教谕?"

    老侯一一答:"他一开始嘴硬,不肯承认,我怕抓错人,设法逼问,他才承认了。他现在西城,临时关押在我一个朋友家里,正要请大人接手,以免夜长梦多。"

    姜玉姝深吸口气,稍一思索,严肃吩咐:"立刻告诉罗晨,叫他派两个人,跟着老侯去,严加看守疑凶。另外,悄悄请黄县丞来,我有要事同他商量。"

    于是,一行人立即行动,忙忙碌碌,暂无暇谈论边军的事。

    翌日·图宁卫帅帐

    宋继昆黑着脸,怒问:"谁说我们吃败仗了?还有,叛逃、叛逃——岂有此理,一切尚无定论,究竟是谁在造谣?"

    众武将硬着头皮,纷纷宽慰:"将军,息怒息怒,外头的人不了解情况,胡说八道,谣言罢了。"

    "对,谣言!"

    "外人胡说八道,不值得您动气。"

    "咱们才没吃败仗呢。"

    ……

    "哼,简直一派胡言!传本将军的话,逮住一个造谣的,严惩一个,本卫将士的名誉,不容污蔑。"宋继昆脸色沉沉,把笔一掼,沉思不语。

    "是,是,末将一定吩咐下去。"

    指挥使鲜少动怒,众武将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

    鸦雀无声,气氛凝重。

    片刻后,突有个亲卫飞奔而入,难掩兴奋之色,大喊:"将军!"

    宋继昆扭头,"大呼小叫的,何事?"

    "郭校尉的三个手下,回来了!说是有要事,必须面见将军,您——"

    霎时,所有人眼睛一亮,精神大振,佟京脱口说:"天爷,总算有消息了!"

    宋继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打断并喝令:"立刻带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