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亲往吊唁

作品:《种田之流放边塞

    "找人?"老侯摩拳擦掌, "什么人?"

    姜玉姝端坐, 烛光照下, 脸庞玉白柔美, 轻声告知:"一个无名无姓、甚至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人。"

    "啊?"老侯愣住了, 为难表示:"总得有几样线索, 不如, 无从着手寻找。"

    姜玉姝温和道:"我知道这种事难办,故不提具体要求, 你尽力而为即可。本县的教谕,姓荆字远山, 半个月前被人发现溺亡在河里,现有一个名叫李昌的证人, 表明曾亲眼目睹一个‘拎着木棍的男子’飞奔离开河岸。因此, 许多人怀疑,教谕可能死于谋杀, 种种猜测, 沸沸扬扬, 官府必须尽力调查清楚, 以平息议论。"

    "此事侯某听说了些, 但因平日忙,没太留意。"老侯会意地问:"您是想叫侯某打听行凶疑犯下落吗?"

    姜玉姝点点头,冷静嘱咐:"官府正在盘查, 你暗中先盯一盯李昌,若发现他撒谎, 说明所谓的嫌疑凶犯根本不存在,他若没撒谎,你就设法打听打听。一个大活人,衣食住行、亲戚朋友,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明查暗访,双管齐下,但愿能发现线索。"

    "老规矩,你小心行事,仔细打探,等有了重大结果,马上禀告。如何?"

    老侯考虑片刻,干脆利落点头,口头禅似的答:"能为大人效劳,是在下的福分!侯某明白了,回去就琢磨琢磨,尽快探明李昌的为人。"

    姜玉姝微笑道:"好。"她使了个眼神,邹贵会意,掏出事先备好的钱袋,交给暗卫,熟稔道:"侯哥若办得好,我们夫人绝不会亏待!"

    "明白。"老侯忙起身,双手接过酬劳,恭敬道谢,而后躬身道:"那,事不宜迟,侯某告辞,回去马上想办法办事。"

    "去吧。"

    姜玉姝目送暗卫离开,仍端坐,久久地沉思。

    不久后,丫鬟端来宵夜。

    "夫人,燕窝羹好了,您尝尝?"翠梅揭盖搅了搅,冰糖燕窝枸杞子,热气腾腾。

    姜玉姝回神,起身摆摆手,疲惫答:"你吃了吧。我连日赶路,颠簸得胃难受,得清淡空几天肚子,养养胃口。"语毕,她慢吞吞往外走,掩嘴打了个哈欠,"困死了,睡觉去!"

    "啊?好、好吧。"翠梅一边谢赏,一边催促小丫头铺床。

    姜玉姝离开书房,忽想起一事,扭头问:"奠仪准备了吗?明天我要去吊唁荆先生。"

    "管家傍晚就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带去荆府。"

    "好。"她困倦不堪,虽然诸多公务压在心头,却没精力思考,几乎沾枕即眠。

    与此同时.李府

    "哼!"

    闻希气愤黑着脸,懒得无法在小舅子面前掩饰,厌烦骂:"母老虎,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下次你姐姐要是再敢无理取闹,老子一定把休书扔她脸上!"

    李启恭皱眉捏着酒杯,心不在焉,宽慰道:"行了,姐夫,消消气,不要跟妇道人家斤斤计较。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说说姐姐,叫她别总是疑神疑鬼、争风吃醋。"

    "你一定要说说她,不然,日子没法过了!"闻希灌了口闷酒,抬手摸了摸脸颊的指甲划痕,诉苦道:"男人养家,平日免不了应酬。我约了人谈正事,她却误以为是喝花酒,醋性大发,又哭又闹,挠花了老子的脸。"他故意省略自己先动手打老婆一耳光的事实。

    "明天,可怎么见人呢?"

    李启恭随口建议:"几道清浅划痕罢了,有什么怕见人的?你不妨说是被猫挠的。"

    "啧,算了罢,如今衙门上下,谁不知道我娶了一只母老虎?"闻希拿出帕子,小心翼翼,摁了摁划痕,生怕留疤毁容。

    李启恭瞥了瞥,忍着不耐烦,严肃问:"家务琐事先放一边,谈正事要紧!姐夫,如果老邓被抓住,变数就太大了,他可能熬不住拷打,供出上头,查到最后,兴许会连累咱们。"

    "不、不会的!"闻希咽了口唾沫,凑近,耳语告知:"我昨晚刚秘密见了老邓的上头,他拍着胸膛说‘老邓隐姓埋名,早已逃远了,即使朝廷出面通缉搜捕,也不一定揪得出他来’!"

    "此话当真?"

    闻希使劲点头,安慰对方,亦安慰自己,"中间人不同于老邓,他家世居邻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敢撒谎骗老子的,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祈求上苍保佑,但愿老邓已经逃到了天涯海角,余生逍遥法外。"

    "他是老手了,罪行累累,亡命之徒,深知一旦被抓必死无疑,因此,那种人宁愿拒捕而死,也不愿入狱受刑。"闻希吃了口菜,却食不知味,"咳,应该不会连累咱们的。"

    李启恭呷了口酒,酒液含在嘴里,漱来漱去,腮帮子左鼓右鼓,咽下酒液,咬牙切齿,"李昌,李昌……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当时,想方设法支开了老酸儒的亲属和学生,但不料,李昌竟然临时起意,跑去陪老东西钓鱼,更不料,他竟然发现了老邓。"

    闻希有些心神不宁,却故作满不在乎状,"无妨,李昌只远远望见了背影而已,他压根没看见老邓的长相,一问三不知,抓不住老邓,就是空口无凭,永远破不了案,拖上三年五载,变成悬案,会被慢慢遗忘,伤不了咱们一根汗毛。"

    "但愿如此。"

    "李昌,哼,那也是个活腻了的,自找死路,且让他再活几年,总有一天,老子会同他算账!"闻希无心吃喝,抱着手臂,靠着椅背,大腹便便,烦中作乐,揶揄说:"唉哟,李昌明明是你们李家堡的人,却与荆镇交好,李氏族长,管教无方啊。"

    李启恭拉着脸,冷冷说:"启帆的死,是一根刺,他看见了老邓,又是一根刺。吃里扒外的东西,不除不行,否则,肉中刺扎得人忒难受。"

    "必须拔除,但得等风头过去了,以免外界疑心咱们。"

    李启恭一顿酒杯,"我明白。"他打起精神问:"纺织作坊的批令,你有几成把握能弄到手?咱们已经收下孝敬,事情得尽力办一办,失信于人,可不太好。"

    "知道!"闻希胸有成竹,"知县回来了,快则明天,慢则后天,我找个合适时机,会向她提的。光咱们答应了没用,还得她点头,才为准。"

    "抓紧点儿。"李启恭挪近些,郎舅挨着,商议至深夜方散。

    翌日,姜玉姝召集众小吏,商议一番公务后,浩浩荡荡赶去荆府,吊唁教谕。

    荆远山溺亡,亲朋好友与学生们或接到讣闻,或听说噩耗,纷纷赶来吊唁。

    灵堂内,哭声阵阵,风一吹,挽幛和幔布飘飘荡荡,一下一下拂过漆黑灵柩。

    姜玉姝率众登门,层层通报声往里传,"知县驾到——"

    少顷,荆远山之妻被小辈簇拥,个个身穿素服,原本硬朗的老妇人变得憔悴至极,眼睛红肿,嗓音嘶哑,尚未靠近,便跪倒在地,哀切恳求:

    "姜大人!求求大人,主持公道,查清案子,让远山安息!"

    "求大人彻查,严惩凶手!"

    "现有证人指出,先生是死于谋杀,官府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老妇人领头,死者的子孙和学生们,纷纷下跪,一地素白,一声声嚎哭与恳求,哀伤悲恸之情扑面而来。

    姜玉姝被护卫和下属团团保护,她叹了口气,示意护卫略退开,亲手搀扶荆妻,安慰道:"老人家,节哀,请放心,既然成了案子,官府自当彻查。教谕是朝廷命官,倘若查出官员被谋害,凶手死罪无疑!"

    "那,衙门抓住凶手了没?"荆妻满怀期待。

    姜玉姝严肃答:"目前正在全力调查,一有结果,就会告诉你们。"她搀着老人,走向灵堂,"图宁痛失一位尽职尽责的教谕,令人痛惜,同僚一场,我想去给老先生上柱香。"

    "哎,请,您请。"荆妻步履蹒跚,虚弱得被儿子架着走,哽咽小声说:"多谢大人,不计前嫌,肯来吊唁。"

    姜玉姝轻声道:"应该的,知县与教谕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真嫌隙。"

    少顷,荆远山的长子躬身递香,姜玉姝接过,肃穆拜了拜,默哀须臾,上香。

    随从小吏们,陆续也上了香,惋惜叹气,百般安慰死者家属。李启恭和闻希混在其中,毫无异样。

    姜玉姝走出灵堂时,荆远山的子孙媳妇们恸哭磕头送别,她示意闻希代为搀扶死者的长子,劝解了几句,才凝重离开,快步吩咐:"走,去粮食作坊看看!"

    闻希忙小跑尾随,精神百倍,"早已打扫干净了,恭候县尊视察!慢些,您慢些,当心台阶。"

    于是,一行人踏出荆府,赶往建造中的作坊。

    图宁是晴天,但距离秦州三百里处的官道上,却下起了倾盆大雨。

    "驾!"

    "呸呸,好大的雨!"

    车夫吐掉雨水,抹了把脸,使劲甩鞭子,带路的镖师大喊:"前面有个破庙,快,去那儿避一避雨!"

    赶路十来天,郭弘轩的兴奋劲儿逐渐消退,沿途的山水风光,也慢慢看腻了,仅剩一个念头:早日抵达秦州,早日安葬灵柩,早日回家应试。

    由于盘缠不够,只雇了一辆小马车,车内是田素素主仆,他怕心上人觉得自己孟浪,便大多骑马,累了跟车夫挤座。

    风雨中,郭弘轩策马靠近,矮身问:"素素?"

    "哎——啊!"田素素掀开窗帘,冷不防被淋了一脸雨,她下意识捂脸,怕毁了妆。

    "哈哈哈~"郭弘轩大笑,"吓着了?"

    田素素抿嘴一笑,"没有。"她关切提议:"好大的雨,公子仔细淋了雨着凉,进来躲一躲吧?"

    郭弘轩却摇头,君子风度翩翩,感慨答:"嗳,这点儿雨,不算什么!想当年,流放途中,狂风暴雨也得赶路。"

    "可是——"

    "你们坐好,"风雨声盖住了花魁嗓音,郭弘轩没听清,自顾自地说:"我去后头看看。"语毕,他一甩鞭子,策马离开。

    "哎——公子?"

    丫鬟左手摁住被风刮得乱晃的窗帘,右手取出帕子,"姑娘,快擦擦雨水,小心着凉。"

    田素素却先翻出菱花镜,然后才接帕子,在颠簸马车中,对镜擦干雨水,并审视自己的脸蛋,幽幽叹息,喃喃说:"我真不明白,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郭公子原是侯门贵公子,正人君子,所以他不像寻常纨绔那般性急,恨不能第一天认识就亲近姑娘。"心腹丫鬟会意,附耳说:"郭府规矩大,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比一般男人守礼。"

    田素素皱眉,"可他未免太守礼了!相识至今,顶多搀一搀、搂一搂,连——"她忍不住抱怨,"赶路十来天,夜宿时,琴棋书画玩得高兴,但他从未留下,宁愿与镖师谈天说地,也不陪我。"

    "这、这……兴许他是不好意思?"

    田素素咬唇,"我猜也是。"

    "姑娘若有决心,不妨主动些。"丫鬟直言不讳,"横竖大家都知道,是他为姑娘赎了身,不在一起才奇怪呢。依奴婢看,最好生下一儿半女,母凭子贵嘛,到时,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郭府会松口也未可知。"

    田素素则想得更长远,"没错,女人不能没有孩子。我若能为他生下儿子,将来,即使男人喜新厌旧了,但虎毒不食子,看在孩子的份上,郭公子应该不会苛待我。"

    "对呀!"

    一荣俱荣,丫鬟鼓励道:"刚巧,今天下大雨了,晚上投宿客栈的时候,叫店家熬姜酒驱寒。到时,喝醉了……凭姑娘的美貌,奴婢不信郭公子不动心!"

    田素素娇羞一笑,嗔道:"小蹄子,少嚷,当心被外人听去了,耻笑咱们。"

    "随便外人怎么笑话!要名声有什么用?荣华富贵才是实在的。"丫鬟殷勤伺候,一心想彻底远离青楼,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田素素深感赞同,"那,我今晚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