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有些奇怪锦鸿为什么突然跑到她身边来问这个, 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回答：“是呀。”

    锦鸿的面颊一下就红了。

    他说：“那你之前怎么没说过？还白白让我……”

    “……唔？白白让你？”

    “白白让我……”

    锦鸿脑海里想得是他第一天到青丘这边时，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傲地说他所学的东西, 他们肯定见都没见过，因为这里是青丘，他怕这群小狐狸没见识, 还特意用青丘少主来举例子, 好显得自己和他们乃是云泥之别，

    他那时哪里想得到这群人里就有青丘的少主夫人！想到他这么说话的时候, 青丘所有人全都知道少主的未婚妻就在其中, 于是在心里取笑他……

    白白丢了这么大的脸, 锦鸿窘迫不已, 憋了半天还是不肯照实说话, 嘴硬道：“那你既然贵为少主夫人, 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云眠对他的说法有些困惑：“这种地方？”

    “……这种偏远的旁山！”

    锦鸿憋了老半天, 终于一口气吐出词道。

    和之前的凤族武官不同, 他先前比射箭已经输给了云眠, 又觉得她生得好看, 知道她是青丘的少主夫人，不好意思再从云眠的身份上挑剔, 连带着对这个地方的称呼都硬是温和了许多。因为他舅舅又对她的事藏着掖着不肯说清楚, 锦鸿甚至开始怀疑云眠是不是其实身世很不得了。

    他道：“……我是说！比起这种又远又偏的旁山，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好好留在青丘城？那里可不用像这里这般, 要有客人这么费劲才能得到主位天官的授课。你既然是青丘的少主夫人，完全应该留在狐宫接受培养，从修为术法到礼仪品味，想要见到主位天官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松见到！你还在这种地方做什么？难不成也是跟我们一样被派过来的吗？”

    “我出生在这里呀。”

    云眠却是不解，歪了歪脑袋，在她看来目前的情况没有什么不对的。

    “我还不是真正的少主夫人呢，现在还只是定下来。主位狐官大人说，我现在还只是未婚妻，日后要与少主成亲才是少主夫人，只是现在大家图个方便，有时候才直接这般称呼罢了。”

    说着，云眠往后示意了一下，道：“曦元他们都选上了少主侍读，现在也还在这里修炼呀。”

    “这怎么能一样！”

    锦鸿气得噘嘴，还以为云眠是没有说实话。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坐在云眠身边的闻庭。

    其实相比较于云眠，他对闻庭更加好奇，想到他和云眠一直形影不离、关系十分亲近的样子，便骄傲地挑眉问道：“你呢？你说你没选上少主侍读，但明明厉害得很！你是什么来历？”

    闻庭没有记忆，亦不喜欢锦鸿追着云眠问关于青丘少主的话题，暗自藏住一点厌烦，移开目光冷淡地道：“……没什么来历。”

    “……我不相信，你明明一直和少主夫人在一起，第一天的时候却还骗我没听说过少主！算了……”

    锦鸿想到自己出丑的样子，又不禁面上滚烫，但他也没有太执着于闻庭这边，他停顿片刻，有点试探地看向云眠，问道：“既然你是青丘的少主夫人，是不是其实可以随意出入青丘城，甚至去狐宫？是不是可以直接见狐主娘娘，和少主说话？”

    云眠摇头说：“不行的呀，我们都要两年以后才能去狐宫。”

    “怎么会！”

    锦鸿满脸不相信的样子。

    “你既然已经被选上少主夫人，这点小事，只要和少主说说，你们一起去跟狐主大人和狐主夫人撒撒娇，他们肯定会同意你提早去青丘城的吧！我在家里也常常跟我爹娘撒娇啊，还从来没有不成功过。”

    云眠歪了一下头，有点腼腆地说：“可是我都没有见过少主呀，我们只隔着帘子说过几句话，并不是太熟，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

    “……唔？”

    “你没有见过少主的吗！”

    锦鸿震惊极了。

    但云眠只是点了点头：“嗯，没有看到脸，称不上关系很好吧。而且我其实也没有很急着想去青丘城……”

    说着，她打量着锦鸿有些焦虑的神情。

    云眠其实并非看不出锦鸿试图掩藏的心不在焉和浑浑噩噩，还有他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锦鸿，你是不是还是想去青丘城？”

    云眠思索片刻，一语点破地问道。

    锦鸿的面颊“噌”地一下红了个彻底，他憋了半天，倒也没有否认，而是用力跺了跺脚，别扭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跟舅舅和凤官都说了好久，他们还是不肯松口，非要我好好待在这里……”

    锦鸿抿了抿唇，他并非是完全缺心眼的人，当然知道经过之前的事，闻庭、云眠对他的印象可能不太好，他们又是青丘之人，没道理帮他这个之前就在书塾这边闹腾过的凤凰，若非是真的走投无路，锦鸿也不会难受到跑来云眠这里拐弯抹角地试探着碰运气。

    既然被戳破了，锦鸿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请求地道：“云眠，你有没有办法能跟狐宫的人说说看，让他们和我舅舅商量把我调离这里，让我到青丘城去？你如果愿意帮忙的话，等回到南禺仙城，我定会寄谢礼回来赠你！我修为这些凤凰里肯定算好的，还跟哥哥学过不少仙术，到青丘城后可以和更为年长的人一起修炼，实在不行，直接让我回南禺仙城也可以……”

    锦鸿说得恳切，但云眠亦是好奇困惑地望着他。

    这只南禺仙城来的小凤凰明明在和她与闻庭比试的时候已经输了，现在主位狐官大人又已亲自过来授课，锦鸿若再说是嫌弃这里没法修炼而执意要去青丘城已站不住脚，应当是已经是他个人不喜欢这里的原因，可是为什么……非要到仙城中去？

    云眠忍不住打断了他，关切地问道：“你现在在东仙宫，住得不好吗？”

    “……？”

    锦鸿的话被打断，不禁古怪地看了云眠一眼，回答：“住得尚可……怎么了？”

    “那在青丘东山，难道有人欺负你？”

    “……嗯？没有？”

    听到这句话，锦鸿激动得手臂上险些都要化出人形才有的羽毛，翎羽差点竖了起来！

    他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从南禺仙城来的！我修为那么高，谁能欺负得了本公子！”

    云眠一愣，看着锦鸿白白嫩嫩的娃娃脸，还有比起其他人来稍显稚嫩的神情，迟疑地问：“你难不成，在这次来青丘东山的凤凰里……算是年纪小的吗？”

    锦鸿被问及这个问题，一顿，打量了一下云眠，反问道：“你多大呀？”

    “十四。”

    云眠开心地回答道。

    “闻庭说我的生辰在正月，应当才过十四不太久呢。你呢？”

    锦鸿：“……十二。”

    “……噢。”

    云眠看着锦鸿的神情一下就稀奇了许多。

    他们是最近的一批拜月化形的小狐狸，比云眠小的狐狸一般这个年纪还被娘搂在尾巴里照顾，云眠又一直一个人住在远离其他人的狐狸洞里，长久以来都没怎么见过比自己小的人，更不要说比自己年纪小的凤凰，如果他们现在都还是原型的话，云眠可能就要好奇地上去用狐狸爪子摸摸看了。

    云眠望着锦鸿，感兴趣地问道：“你们化形的时间比我们早吗？”

    锦鸿自报出年纪后反应就奇怪了起来，总觉得云眠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小孩子，他试图纠正似的回答道：“不是，年龄都是一样的。我爹娘和兄长都说我天资聪颖，所以让我提早随其他人一道入学堂学习，难道很奇怪吗？我家里本就很少有人是真的等到涅槃的年纪才化形的……在你们青丘，那些天生就有三尾五尾，不必拜月就可化形，年纪没到就能化成人身的，不也很多吗？”

    说到这里，锦鸿焦急地跺了跺脚，追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忙啊！”

    这倒不是云眠愿不愿意帮忙的问题，而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只得摇了摇头。

    云眠想来想去，还是在意地问道：“主位狐官大人都已经过来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去青丘城呢？”

    锦鸿一噎，嘴硬地说：“这样偏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比得上青丘城和南禺仙城？！”

    说着，他不高兴地“啧”了一声，一下子就翻了脸，抱怨道：“小气！不帮就算了！我自己又不是找不到别的……”

    锦鸿本还想说些什么话来示威，但他话音刚落，一直坐在道场正位的主位狐官忽然睁开了狭长冰冷的眸子。因他本在正中，云眠和闻庭又分别坐在第一排的最中间两个位子，他蓦一睁眼，看到的正好是位于两人之间的锦鸿。

    锦鸿一慌。

    他先前心不在焉，光急着要趁可以活动的时间和云眠说话，竟忘了主位狐官大人还在这里。锦鸿先前怕周围其他狐狸听到声音看出他的窘迫，说话时有用术法遮掩一部分，但任他怎么自信修为，这种仙术在主位狐官大人面前肯定也不够看……主位狐官先前的模样像是入定了，也不知道对方听去了多少。

    锦鸿慌乱，来不及道别就急忙快步疾走回到凤凰们所在的蒲团中间去。

    冬清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便仿佛没看见似的转开了视线。

    云眠茫然地看着锦鸿话说了一半突然跑远，说来奇怪，知道锦鸿的年纪后，她看他怎么闹腾都不是很生气了，只是云眠一回过头，就看见冬清的冷眸已落在她和闻庭身上。

    云眠迎上主位狐官大人的眸子，心中发愣，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却听主位狐官无悲无喜地开口道：“开始授课！”